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瞬间将沈清秋周身血液冻结!她猛地转过身,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惊恐而收缩,几乎无法呼吸。
顾聿深就站在程默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面色平静无波,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在与友人闲聊般的弧度。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潭,冷得让人灵魂战栗。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了多少?
程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顾聿深的瞬间,脸色也变了几变,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眼中闪过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顾总。”程默勉强维持着镇定,打了个招呼,语气却难免有些僵硬。
顾聿深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他,直接落在沈清秋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上,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沈小姐似乎遇到了熟人了?不介绍一下?”
沈清秋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碎裂。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介绍?她该怎么介绍?说这是她父亲旧部的儿子?说她曾经的追求者?无论哪种说法,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程默见状,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顾总误会了,我只是看这位小姐有些面熟,可能认错……”
“认错?”顾聿深终于将目光转向程默,嘴角那丝淡薄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却显得更加冰冷骇人,“程公子这认错人的频率,似乎高了点。上次在机场,好像也是你?”
他轻描淡写地提起机场照片的事,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沈清秋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站不稳。他果然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程默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显然没料到顾聿深会如此直接地撕破脸皮,还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他握紧了拳头,额角青筋微跳:“顾聿深!你……”
“程默。”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焦急的中年男声插了进来。程默的父亲程建国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臂,脸上堆着尴尬而紧张的笑容,连连对顾聿深道歉:“顾总,抱歉抱歉!小儿年轻不懂事,喝多了几杯胡言乱语,打扰您和女伴了,实在对不起!我这就带他回去醒醒酒!”
程建国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拽着程默,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恳求。程家如今式微,根本得罪不起顾聿深这尊大佛。
程默看着父亲焦急惶恐的脸,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沈清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被现实狠狠压了下去。他猛地甩开父亲的手,狠狠瞪了顾聿深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而愤怒。
程建国又连声道歉了几句,才匆匆追着儿子而去。
一场短暂的冲突,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
但沈清秋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虽然距离稍远的人可能没听清具体对话,但这边不寻常的气氛早已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林薇薇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恶毒的笑意。
顾聿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清秋。他上前一步,靠得极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酒香和强大的压迫感。
他伸出手,并非牵她,而是用指尖,极其轻佻地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充满了侮辱和掌控的意味。
“看来,我上次的警告,你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低声说道,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腻地钻入她的耳朵,“还是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挑战我的底线?嗯?”
沈清秋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死死咬着牙关不让它们落下。她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释、哀求、眼泪,都只会更加激怒他。
她只能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绝望地重复着苍白的话语:“……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他会……”
“不知道?”顾聿深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苏晚意,你的‘不知道’,可真多。”
他再次叫了她原本的名字,像是在提醒她,也提醒他自己,她究竟是谁,以及她此刻的处境。
说完,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厌烦。他转身,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附近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立刻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顾聿深这才迈步,重新走向人群中心,很快又被人簇拥起来,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他甚至接过侍者递来的酒,与旁人碰杯,谈笑自若。
只有沈清秋知道,那平静的冰面之下,是怎样汹涌的暗流和即将爆发的酷寒。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羞耻、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几乎要将她撕裂。
助理走到她身边,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沈小姐,先生吩咐,您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让我先送您去楼上的休息室稍作休息。”
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沈清秋木然地点头,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在助理的“陪同”下,机械地迈开脚步,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大厅。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如同芒刺在背。
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的豪华套房。
助理打开门,侧身让她进去:“请您在此休息,需要什么可以按铃叫服务生。先生处理完下面的事情,会过来。”
说完,助理并没有离开,而是如同门神一般,守在了套房门外。
这哪里是休息,分明是软禁。
沈清秋走进空旷而奢华的套房,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力。
她完了。
这一次,顾聿深绝不会再轻易放过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
套房的门被刷开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沈清秋。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门口。
顾聿深走了进来,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扯松了,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他反手关上门,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的脸上没有了在楼下时的平静面具,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怒意和一种令人胆寒的审视。
沈清秋吓得手脚并用,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发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
顾聿深在她面前蹲下身,冰冷的视线与她平齐,牢牢锁住她惊恐的双眼。
“现在,”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告诉我,你和程默,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听实话。每一个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原地,无处可逃。
沈清秋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知道,任何谎言在盛怒下的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将那天在美术馆门口如何偶然遇到程默,对方如何拉住她问话,她如何惊慌甩开逃离的经过,尽可能客观地、不敢有丝毫隐瞒地说了出来。她甚至不敢强调自己的无辜,只是陈述事实。
期间,顾聿深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沈清秋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许久,顾聿深才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渺小的蝼蚁。
“看来,是我给你的自由太多了。”他冷冷地开口,做出了判决,“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公寓一步。所有通讯设备,上交。”
“至于程家……”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看来需要有人提醒他们一下,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沈清秋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他不仅要将她彻底囚禁,还要对程家下手!
“不……不要……”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裤脚,声音破碎地哀求,“都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求你……”
顾聿深低头,看着她抓住自己裤脚的手,那卑微乞求的姿态,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复杂的厌恶,不知是厌恶她的软弱,还是厌恶自己心底那一丝因这软弱而起的莫名躁意。
他猛地抽回腿,力道之大让沈清秋直接扑倒在地。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沈清秋。”他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没有资格为任何人求情。”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走向套房的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沈清秋瘫软在地毯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她听到了他话语里对程家的威胁,那绝不仅仅是口头警告。
而她,就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水声停了。
顾聿深围着浴巾走出来,头发湿漉,水珠沿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直拿起内线电话。
“叫李维明过来一趟。”他对着电话那头冷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现在。”
李维明?
那个心理医生?
这个时候叫他来做什么?
沈清秋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顾聿深挂断电话,终于将目光投向依旧瘫软在地的她,眼神冰冷而晦暗。
“你需要一点帮助,沈清秋。”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令人毛骨悚然,“帮助你更好地……认清现实,保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