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或者站在走廊尽头望着窗外。午餐时间，她独自坐在食堂最偏僻的角落。分组活动时，她总是被剩下的那个。
偶尔有好事的男生会故意在她经过时提高声音调侃她的背包，或者模仿她冷漠的表情，引来一阵哄笑。沈昭对此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那些噪音与她无关。这种彻底的无视，反而更激起了某些人的恶意。
孟昙看在眼里，心里像堵了一团乱麻。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善良的本能和从小被教导的“要友爱”的准则让她感到不安。好几次，她试图在午餐时走向沈昭那个孤零零的角落，试图在课间找话题跟她聊几句。
但每次，只要她一靠近，就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沈昭周身那种冰冷的、拒绝任何人靠近的气场。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时，里面没有任何期待或者欢迎，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慌的沉寂。
而且，每当她表现出对沈昭的丝毫关注，周围要好的朋友就会拉住她，低声劝阻。
“昙昙你理她干嘛？怪里怪气的。”
“对啊，听说她成绩也一般，不知道怎么就塞进我们学校了。”
“别让她缠上你，降低档次。”
这些话语，像一层层无形的丝线，缠绕住她的手脚，将她拉回那个安全、熟悉、被众人喜爱的“孟家千金”的位置。
她开始犹豫，脚步变得迟疑。
她告诉自己，不是她不想帮，是沈昭自己太冷漠，拒人千里之外。她告诉自己，她尝试过了，是别人不让。
一种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庆幸，悄悄混在那点不安里——只要沈昭依旧被排斥在那个光鲜亮丽的圈子之外，她孟昙就还是唯一的中心。
直到一次体育课后的更衣室。
孟昙进去时，正好听到几个女生围着沈昭的储物柜，笑得花枝乱颤。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沈昭那个旧得不像样的水杯——漆皮剥落，杯口甚至有一道小小的裂纹。
“哎哟，这什么古董啊？还能用吗？不会漏水吧？”那女生夸张地晃着杯子。
“快放下吧，小心沾上什么穷酸气！”另一个捏着鼻子附和。
沈昭刚冲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内衣，身材瘦削，锁骨清晰可见。她没看那些哄笑的女生，只是伸出手，声音平静无波：“还给我。”
那女生反而把杯子举高了，笑得更加恶意：“想要啊？求我啊？说句好听的听听？”
孟昙站在门口，心脏咚咚直跳。她应该立刻上前制止的。但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那几个女生是班里颇有些影响力的小团体，平时和她关系也算不错……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沈昭动了。
她没有去抢杯子，甚至没有再看那个女生一眼。她只是猛地抬手，狠狠推了一把那个女生举着杯子的胳膊！
动作快、准、狠，带着一种完全不符合她平时沉默形象的爆发力。
“啊！”那女生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杯子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铁质衣柜上，又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水洒了一地。
更衣室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孟昙。她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昭。
沈昭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骤然变得极冷，像淬了冰的刀锋，缓缓扫过那几个僵住的女生。被她目光扫到的人，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个磕瘪了一块、更显破旧的杯子，用手抹去上面的水渍，然后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把它放进去，锁好。整个过程，沉默而流畅，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最先挑衅的女生脸上。
“我的东西，”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别碰。”
那女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骂什么，却在触及沈昭那双冰冷得近乎残忍的眼睛时，一个字都没敢吐出来。
沈昭没再理会她们，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径直朝门口走来。
孟昙下意识地侧身让开。
沈昭从她面前经过，没有停留，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门口的一件摆设。只有发梢未干的水珠，随着她的脚步，极轻地溅了一滴在孟昙的手背上。
冰凉刺骨。
孟昙猛地一颤，看着沈昭挺直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那滴水珠接触的皮肤，瞬间窜遍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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