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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冰笼十年

笼鸟惊飞

若松港的樱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十次轮回。粉白的花瓣,年复一年地飘落在斯波宅邸那冰冷华丽、却毫无生气的庭院里。它们短暂地绚烂,然后迅速凋零,被风吹散,或被使番们沉默地扫去,不留一丝痕迹。像某种无声的计时器,标记着这座金丝牢笼里,凝固的时光。

百合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间位于宅邸西翼的、小小的佛堂里。这佛堂是斯波纯一应她“要求”设的,或许是为了彰显他对“华族妻子”的“体恤”,或许只是为了将她安置在一个安静的角落,眼不见为净。

佛堂很小,光线昏暗。常年燃着的线香,在空气中留下一种挥之不去的、带着陈旧檀木和微苦药草混合的气息。墙壁上挂着一幅年代久远的佛像,色彩有些剥落,佛像低垂的眼睑,透着一种悲悯又疏离的宁静。

百合子跪坐在冰冷的蒲团上。面前是一张矮几,上面摊开着一卷厚厚的《妙法莲华经》。她手握一支细狼毫笔,蘸着墨,在雪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抄写着经文。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字迹娟秀工整,一丝不苟。然而,那双执笔的手,却苍白得近乎透明,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麻木。

她的眼神是空的。没有悲,没有喜,没有愤怒,也没有期待。像两口枯竭的古井,映不出任何光影。她只是抄着。一遍,又一遍。墨干了,再蘸。纸写满了,再换一张。仿佛这机械的重复,是唯一能填满这无边空虚的方式,是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证据。

十年了。整整十年。从最初那震惊、愤怒、屈辱的火焰,到后来一次次试图改变却徒劳无功的挫败,再到如今这深不见底的沉寂。她像一块被投入冰海的石头,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所有的温度都被抽走,只剩下这沉重的、冰冷的躯壳,在无边的黑暗中缓缓下沉。

抄经,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经文里的慈悲与超脱,她一个字也不信。她只是需要这重复的动作,这墨香,这寂静,来隔绝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隔绝斯波纯一那永远带着审视和占有欲的目光,隔绝武雄那充满恶意和嘲弄的眼神,隔绝这宅邸里无处不在的、属于煤矿的冰冷金属气息。

庭院另一侧,冬子的小房间里,气氛同样压抑。

冬子已经不再是那个抱着旧布娃娃、怯生生躲在角落的小女孩了。她长高了,身形却依旧单薄,像一株缺乏阳光的细弱植物。她的脸上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过早的沉静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小心翼翼的怯懦。

此刻,她正坐在窗边的绣架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苍白的手指和手中那件猩红色的绸缎嫁衣上。嫁衣的料子极好,光滑如水,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牡丹图案,华美得刺眼。

冬子的手指捏着细小的绣花针,针尖在绸缎上穿行。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但眼神却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新嫁娘应有的羞涩或喜悦。那猩红的颜色,映在她脸上,反而衬得她更加苍白,毫无生气。

她不是在为自己绣嫁衣。这嫁衣,是为一个她从未见过面、也绝不想嫁的男人准备的。那是斯波纯一为她选定的“归宿”——一个远在东京、据说家世显赫但性情暴戾的老鳏夫。婚期,就定在明年开春。

针尖不小心刺破了她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迅速染红了洁白的衬布,在猩红的绸缎上晕开一小点暗色。冬子没有惊呼,只是木然地抬起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吮吸了一下。那点微痛,远不及她心中的麻木和绝望。

百合子偶尔会来这间小屋。她看着冬子对着那件华美却冰冷的嫁衣发呆,看着她眼中那点曾经因为童话书而亮起的光,早已熄灭得无影无踪。百合子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鼓励的话,或者只是告诉她,她理解她的恐惧。但话到嘴边,却总是哽住。她能说什么呢?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能救冬子?

她只能默默地坐在冬子身边,拿起针线,帮她绣上几针。指尖触碰那冰凉的绸缎,百合子只觉得一股寒意直透心底。这嫁衣,像一张巨大的网,正一点点收紧,要将冬子彻底吞噬。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斯波纯一很少踏足佛堂或冬子的房间。他忙于他的煤矿帝国,忙于扩张,忙于在觥筹交错中巩固他的权势。这座宅邸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展示财富和地位的符号,一个存放“战利品”(百合子)和“备用零件”(养子们)的仓库。

偶尔,在晚餐桌上,或者是在走廊里不期而遇,他会用那双锐利而冰冷的眼睛扫过百合子和冬子。那目光里,没有温情,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残酷的审视。

有一次,百合子难得鼓起勇气,在斯波纯一心情似乎尚可的时候,提起了冬子的婚事。她小心翼翼地措辞,试图暗示对方年纪太大,性情传闻不佳,或许并非良配。

斯波纯一正翻看着一份矿务报告,闻言,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

“年纪大?”他放下报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年纪大才懂得疼人!家世显赫,对我们斯波家也有助益。至于性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百合子苍白的脸,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女人嘛,嫁过去,安分守己就是了。难不成还指望像你一样,读些没用的书,生出些不安分的心思?”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他走到百合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冰冷:

“百合子,十年了,你还没明白吗?”他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耳边,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下,“你改不了斯波家的命。冬子的命,也一样。认命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敲在百合子心上的丧钟。

百合子僵在原地。斯波纯一的话,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也彻底浇灭。她看着窗外,庭院里的樱花树在风中摇曳,花瓣无声飘落。

十年冰笼。寒气早已浸入骨髓。她和冬子,不过是这笼中两只被冻僵的雀鸟。挣扎无用,鸣叫无声。命运的铁链,早已被斯波纯一亲手铸就,冰冷而坚固。

认命?或许吧。只是这认命,并非屈服,而是更深沉的绝望,是无边冰海下的死寂。

(第六回·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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