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姜璃惨白的脸上，「无法兑换余额」那几个字像冰锥，扎进眼底，寒气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不能兑换？
那她刚才冒雨冲下来的疯狂，她此刻剧烈的心跳，她所有的希望，岂不都成了笑话？
她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在那座凭空出现的泡面山上。纸箱垒得整整齐齐，红烧牛肉面的包装图案鲜艳得刺眼，每一个油包、每一个面饼的缩略图都分毫不差，像是最精密的工业流水线产物，却透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它们安静地堆在那里，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求生欲。
异常增殖……赝品？
她的目光艰难地转向收银台后的老板。
老板依旧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柜台，那块抹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露营灯的光从他下巴往上打，将他胖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朝那堆诡异的泡山看上一眼。
仿佛那只是货架上最寻常不过的陈列。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姜璃。不是对窗外黑影的恐惧，而是对眼前这无法理解、无法沟通的荒诞的恐惧。这个老板，他知道吗？他是这一切的操控者？还是……他也是规则的一部分？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NPC？
“嗡——”
手机又震了一下。
姜璃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低头，屏幕上的字句残忍地更新：
「生命余额：30天1小时。请注意，余额持续消耗中。」
那个“30天1小时”正在以一种肉眼无法察觉、却又能清晰感知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减少！像沙漏里的沙，无声无息地流逝。
时间就是她的命！而现在，她的命正在被偷走！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找到真正的物资！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座泡面山和诡异的老板，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狼藉的超市。
散落在地上的饼干包装袋？碎了半瓶的酱油？滚到角落的苹果？它们看起来真实，沾着污渍，带着被抢掠过的痕迹。
哪个是真的？
短信只说了异常增殖的无法兑换，那这些被遗弃的呢？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汗水浸湿了掌心。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指向生存，也可能是万劫不复。
她目光锁定在几步外一个倒塌的货架下，半露出来的一袋真空包装大米。包装袋破了口子，白花花的米粒漏出来一些，混着地上的污水。
看起来……足够真实狼狈。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绕过地上的污秽，蹲下身，手指颤抖着，碰向那袋米。
冰凉的塑料触感。
是真的塑料袋！里面的米粒也硌着手！
她心脏一提，用力将米袋从货架下拖了出来。大概还有五斤左右。
就是它了！
她抱着米袋，几乎是扑到收银台前，将米袋重重放在台面上。
“老板，这个！多少钱？”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急切而嘶哑变形。
老板停下了擦拭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胖脸上，嘴角开始一点点向上咧开。那不是自然的笑容，肌肉的走向僵硬而刻意，像有人用钩子强行提起了他的嘴角，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
一个标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好的，顾客。”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和那“微笑”一样毫无温度，“承惠，三天。”
三天？什么三天？
姜璃一愣，随即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炸开！
他不是要钱！他要的是……
她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
「生命余额：29天22小时17分」
那条短信下面，竟然凭空多出了一行猩红色的小字！
「交易提示：支付‘生命：3天’，兑换‘物资：大米（受污染）’是否确认？」
「是 / 否」
冰冷的选项，像通往地狱的门铃。
三天生命！换这袋不知道泡了多久污水的米？！而且……受污染？
姜璃猛地缩回手，像是被那袋米烫到一样，惊恐地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另一个歪斜的货架，发出哐当一声响。
那袋米……也不能换？或者说，兑换的代价她根本付不起！
老板脸上的“微笑”丝毫未变，甚至咧得更开了一些，几乎能看到牙床。他就这样“笑”着，直勾勾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确认。露营灯的光在他眼睛里反射出两点空洞的白斑。
陷阱！到处都是陷阱！
辨认“真实”物资只是第一步，更致命的是评估“代价”！那些散落各处的“真实”物资，很可能都附着着她无法承受的价码！像涂了蜜糖的毒饵！
绝望像是冰冷的海水，没过头顶。
而那个“微笑”的老板，就是守着这片毒饵海洋的、规则化的魔鬼。
不能兑换增殖的赝品，又支付不起真实物资的代价？那她怎么续费？怎么活下去？
等死吗？
余额在一分一秒地减少。29天22小时……29天21小时……
时间流逝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像丧钟在她耳边敲响。
她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这片绝望的废墟，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一定有办法！规则既然存在，就一定有漏洞！那个短信是“末日贷”，是“服务”，不是必死的诅咒！它提示了“异常增殖”，提示了“真实”物资……那它会不会……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收银台旁边的一个小货架上。
那里通常放着口香糖、打火机、电池之类的小商品。此刻也一片狼藉，但在一堆散落的硬币和脏污的糖果纸中间，躺着一把孤零零的、塑料柄的美工刀。
透明的刀柄，银色的金属刀片，看起来普通至极。
最重要的是，它看起来……很“干净”。没有水渍，没有污损，像是被人遗忘在那里，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
它是不是……没有被标价？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进姜璃的脑海。
如果“支付生命”是购买“真实”物资的一种方式，那有没有可能，存在另一种方式？
比如……捡漏？
捡起那些被规则“遗忘”的、无主的、或许因为微不足道而被忽略的……
“真实”物资？
心跳声震耳欲聋。她死死盯着那把美工刀，像是在凝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赌一把！
就赌这把不起眼的小刀，没有被纳入那个该死的“交易规则”！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无视老板那固化不变的“微笑”，无视手机上跳动的倒计时，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个小货架。
她的动作轻得像猫，呼吸都几乎停止。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那把美工刀，同时用眼角余光警惕着老板的反应。
老板依旧微笑着，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距离一点点拉近。
三步。
两步。
一步。
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塑料刀柄。
没有交易提示！手机没有震动！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击穿恐惧！
她一把将美工刀抓进手里，紧紧攥住，锋利的刀片隔着塑料壳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真实！它是真实的！而且，它没有标价！
几乎在她握住刀的同时——
「检测到获取无主‘真实物资’：美工刀（1单位）。」
「生命余额增加：10分钟。」
「当前剩余生命余额：29天21小时08分。」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和脱力感同时袭来，让她差点软倒在地。
十分钟！微不足道，却是她靠自己“找到”的，没有支付任何额外代价的时间！
规则漏洞真的存在！
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老板。
那张胖脸上，标准而惊悚的微笑，似乎……僵硬了那么一瞬？嘴角的弧度依旧，但那空洞眼珠里的两点白光，好像微微闪烁了一下。
是错觉吗？
姜璃不敢细究，她握紧手里那把用十分钟生命换来的美工刀，像是握住了唯一的武器，一步一步，谨慎地向后退去。
老板没有阻拦，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用那凝固的微笑“目送”着她。
退到超市门口，她最后扫了一眼那片狼藉和那座诡异的泡面山，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入黑暗的楼梯间。
她不敢停留，一路狂奔上楼，重重摔上家门，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剧烈喘息。
窗外暴雨未歇，黑影幢幢。
手机屏幕的光，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生命余额：29天21小时05分」
时间，还在流逝。
她摊开手掌，那把塑料美工刀静静躺在掌心，微不足道，却意味着生路。
规则残酷而诡异，但并非无迹可寻。
她必须更快，更聪明。
才能在下一个“微笑”降临前，找到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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