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青禾见苏清颜醒后久久不语,只是眼神变幻莫测,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苏清颜回过神,压下眼底翻涌的恨意,看向青禾。少女眼中纯粹的关切,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前世,青禾为了护她,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我没事,” 苏清颜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声音放柔了些,“许是睡久了,有些迷糊罢了。扶我起来。”
“哎!” 青禾连忙应着,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身,又取来一件藕荷色的外衫披上,“小姐,您饿不饿?厨房温着您爱吃的莲子羹呢。”
“端来吧。”
苏清颜靠在引枕上,目光落在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这双手,还没有经历过寒潭的冰蚀,没有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干净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可就是这双手,前世亲手将九转琉璃盏递给了萧景琰,亲手将苏家推入了深渊。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不能急。
萧景琰和苏柔儿根基未稳,苏家现在仍是京都望族,父亲手握兵权,在朝中颇有威望。只要她步步为营,看清他们的每一步算计,就能提前规避风险,甚至……将计就计。
“小姐,莲子羹来了。” 青禾端着一个描金细瓷碗进来,香气清甜。
苏清颜刚接过碗,院门外就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伴随着苏柔儿那标志性的、甜得发腻的嗓音:“姐姐,听说你醒了,妹妹特意过来看看你。”
来了。
苏清颜舀羹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冽。
门帘被掀开,苏柔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珍珠钗,素净得如同月下白莲,瞧着温婉又无害。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姐姐,你感觉怎么样?昨天听说你摔了,妹妹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呢。” 苏柔儿快步走到床边,脸上满是真切的担忧,眼眶微微泛红,“都怪我,昨天没能拉住你。”
若是前世的苏清颜,此刻定会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说不怪她。
可现在……
苏清颜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苏柔儿,不过十五岁,眉眼间还带着少女的青涩,可那眼底深处藏着的嫉妒与算计,却骗不过经历过一世风霜的她。
前世,就是这张看似纯良无害的脸,笑着递给她一杯毒酒;就是这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亲手将火把扔进了寒潭边的柴草堆。
“劳妹妹挂心了,我无碍。” 苏清颜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目光落在苏柔儿微微泛红的眼眶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妹妹倒是有心了,还特意跑一趟。”
苏柔儿被她看得莫名一慌,总觉得今天的苏清颜有些不一样。以往的苏清颜,虽然是嫡女,却性子单纯,对她向来亲近,眼神清澈直白,从未有过这般深沉难测的目光。
是错觉吗?
苏柔儿压下心头的异样,笑着打开食盒:“姐姐喜欢吃城南那家铺子的芙蓉糕,妹妹特意让下人去买了些,还热乎着呢,姐姐尝尝?”
食盒里的芙蓉糕做得精致小巧,粉白相间,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前世,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苏柔儿也总是变着法子给她找来,那时她还以为妹妹是真心待她好。
可后来她才知道,苏柔儿根本不是贴心,而是摸清了她的喜好,以便更好地讨好她、利用她。就像现在,她不过是摔了一跤,苏柔儿就巴巴地送来了她爱吃的东西,无非是想在她面前刷好感。
“多谢妹妹,只是我刚醒,没什么胃口。” 苏清颜淡淡道,将莲子羹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青禾,替我收起来吧。”
“是,小姐。” 青禾上前,将芙蓉糕收了。
苏柔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下不来台。她没想到苏清颜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姐姐是还在生妹妹的气吗?” 苏柔儿委屈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都怪我不好,昨天要是我反应快些,姐姐就不会摔着了……”
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人心软。
苏清颜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中冷笑。
前世,她最吃苏柔儿这一套。可现在,只觉得虚伪得令人作呕。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 苏清颜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不过是摔了一跤,我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只是确实没胃口,妹妹的心意我领了。”
她的态度太过冷淡,苏柔儿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脸上有些挂不住。
恰在此时,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清颜,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
萧景琰。
苏清颜端起莲子羹,轻轻吹了吹,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门帘再次被掀开,萧景琰一身月白锦袍,腰束玉带,丰神俊朗,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正是京中无数贵女倾慕的模样。
看到他,苏柔儿的眼睛亮了一下,连忙起身行礼:“见过萧世子。”
萧景琰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床上的苏清颜身上,关切地问道:“清颜,感觉好些了吗?昨天我听闻你摔伤了,处理完府中事务就赶来了,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他的语气温柔,眼神真挚,仿佛真的是个焦急担忧的未婚夫。
前世的苏清颜,每次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会心跳加速,满心欢喜。
可现在,苏清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就是这张脸,曾经对她许下山盟海誓;就是这张嘴,说过无数动人的情话;可也正是这个人,亲手将她和苏家推入了地狱。
“有劳世子挂心,我无碍。” 苏清颜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连头都没抬,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她的未婚夫,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萧景琰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和苏清颜自幼相识,定亲已有三年,苏清颜对他向来是亲近依赖的,眼神里的爱慕几乎藏不住。可今天,她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展露笑颜,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是怎么了?
萧景琰看向苏柔儿,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苏柔儿也有些茫然,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清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景琰走上前,想去碰她的额头,“若是还难受,我再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他的手刚伸到半空,就被苏清颜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苏清颜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多谢世子关心,真的不必了。我只是想再歇会儿,恐怕要怠慢世子和妹妹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
萧景琰和苏柔儿都愣住了。
苏清颜这是怎么了?不过摔了一跤,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萧景琰心中有些不悦,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发作,只是温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好好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顿了顿,又看向苏柔儿,“柔儿妹妹,我们先走吧,让你姐姐好好休息。”
“哦,好。” 苏柔儿也反应过来,连忙应着,临走前还担忧地看了苏清颜一眼,“姐姐,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派人去叫我。”
两人离开后,清芷院终于恢复了安静。
青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小姐,您今天怎么对世子和二小姐这么冷淡啊?” 以往小姐对萧世子可是亲近得很,对二小姐也向来温和。
苏清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眼神幽深。
冷淡?这才只是开始。
她拿起小几上的莲子羹,却再也没了胃口。
萧景琰和苏柔儿这两个名字,就像两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前世的痛苦与屈辱。
“青禾,” 苏清颜忽然开口,“去查一下,昨天我摔跤的时候,苏柔儿在做什么。”
青禾愣了一下:“昨天?二小姐说她就在旁边,想拉您没拉住啊。”
“去查。” 苏清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记得清楚,昨天她在花园追蝴蝶,脚下忽然一滑才摔了下去,当时周围明明没人,苏柔儿是后来才跑过来的。她说是想拉她没拉住,根本就是谎话。
前世她没在意,可现在想来,那跤摔得未免太过蹊跷。
“是,小姐。” 青禾见她神色严肃,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苏清颜靠在引枕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陷入了沉思。
启元二十三年,三月初六。
她记得,再过不久,就是宫中的赏花宴。前世,就是在那次宴会上,苏柔儿故意“不小心”将一杯酒洒在了她的礼服上,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而萧景琰则“恰好”出现,温柔地为苏柔儿解围,还替她向自己道歉,显得苏柔儿无辜又可怜,而她则成了斤斤计较的嫡女。
那是苏柔儿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不动声色地踩着她,抬高自己。
前世的她,被气得哭了鼻子,还因此和萧景琰闹了别扭,让苏柔儿得了好。
这一世……
苏清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苏柔儿,萧景琰,你们的好戏,该落幕了。
而属于我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洒在身上,驱散了寒潭带来的彻骨冰寒。院中那株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美得如同画卷。
这是苏家的春天,也是她苏清颜的新生。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花草的清香。
父亲,母亲,苏家的列祖列宗,还有惨死的青禾和小侄子……你们等着。
我会守护好苏家,守护好所有真心待我的人。
那些欠了我们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落在了京都那座象征着权力巅峰的皇宫之上,又仿佛看到了萧景琰和苏柔儿未来凄惨的下场。
眼底的冷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