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漫进幻尘殿时，云轻鸢正坐在桃花树下，看着文砚辞教玉笙用幻术叠纸船。小家伙的小胖手捏不稳幻术丝线，叠出的船歪歪扭扭，却依旧笑得咯咯响，头顶的白气缠着文砚辞的发梢，像系了根看不见的线。

“娘亲看！”玉笙举着纸船跑过来，奶声奶气地炫耀，“爹爹说，这个能漂到人类世界的小河里！”

云轻鸢笑着接过，指尖的净化之力悄悄漫过，替她把船舷补得整齐些：“我们玉笙真厉害。”

文砚辞走过来，自然地坐在她身边，递给她颗剥好的蜜果：“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咬了口蜜果，甜意漫开时，目光却落在远处飘落的桃花上，“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白日里，文砚辞会用幻术织出彩虹桥，让玉笙踩着光斑追蝴蝶；她就坐在桃花树下，看着父女俩疯跑，指尖缠着净化之力，替他们接住掉落的蜜果。夜里，一家三口挤在同一张软榻上，玉笙睡在中间，小脚丫蹬着文砚辞的腰，嘴里还嘟囔着“爹爹变星星”。文砚辞会悄悄用幻术在帐顶缀满星光，然后揽过云轻鸢，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管明天怎样，今天我们在一起。”

云轻鸢只是点头，把脸埋在他颈窝。

幻尘殿的桃花落了又开，始终弥漫着甜暖的香。云轻鸢几乎忘了自己是十阶的四阶，只做文砚辞的爱人，玉笙的娘亲。

接下来的六天，他们几乎没离开过幻尘殿。文砚辞用幻术在殿后变出片草地，玉笙追着蝴蝶跑，累了就趴在他肩头打盹；云轻鸢坐在树荫下，有时看他们父女俩嬉闹，有时会拿出片星砂纸，低头写些什么，写完就仔细折好，藏进贴身的袖袋里。

文砚辞察觉到她偶尔的失神，却没多问，只是在她发呆时，默默替她披上外衣，或是把玉笙抱得远些，不让小家伙吵到她。他知道她心里装着事——七天后的灵犀台，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第六天傍晚，玉笙抱着小木马在草地上睡着了，夕阳把她的小脸染成金红色。云轻鸢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文砚辞，明天……我得回去了。”

文砚辞嗯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熟睡的玉笙，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我知道。”他顿了顿，看向她，“想好了？”

“嗯。”云轻鸢点头，指尖攥紧了袖袋里的星砂纸，那里有五封信，一封给玉笙，一封给文砚辞，还有一封……她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写给了人类世界的那些人。“玉笙……让她跟着你。”

“我会照顾好她。”文砚辞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你回来。”

云轻鸢抬头望他，正好撞进他眼底的温柔。她忽然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像要把这六天的暖意都刻进骨子里：“一定。”

第七天清晨，天还没亮透，云轻鸢就醒了。玉笙还在熟睡，小胳膊紧紧搂着文砚辞的脖子，像只依赖人的小兽。她最后看了眼女儿的睡颜，又看了眼身边闭目养神的文砚辞，悄悄起身，将袖袋里的四封信放在床头的玉盒里——给文砚辞和玉笙，还有哥哥的，叶罗丽战士们的，总要让他们看到。

给文砚辞的信里，她没提生死，只说“若我没回来，别让玉笙记恨任何人”；给玉笙的信里画了很多歪歪扭扭的桃花，写着“娘亲永远爱你”；还有一封给叶罗丽战士们的，最终揉成了团——那些对不起，或许没必要再说出口了。给哥哥的信里，只说让他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至于第五封……她摸了摸袖袋，终究还是没拿出来。

走出幻尘殿时，桃花还在落，沾了她满身。文砚辞不知何时站在殿门口，手里拿着她的月舞霓裳鞭：“忘了带这个。”

云轻鸢接过金鞭，指尖与他的碰在一起，带着微凉的暖意。“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玉笙。”她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阿鸢。”文砚辞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无论发生什么，记住……”

“我知道。”她打断他，回头冲他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红，“我会回来的。”

这次，她没有再回头，踏入了回幕天阁的空间裂隙。

裂隙闭合的瞬间，她仿佛还能听见玉笙在梦里喊“娘亲”，还能闻到幻尘殿的桃花香，还有文砚辞那句没说完的话——大概是“我等你”之类的吧。

她抬手摸了摸袖袋里的星砂纸，那里的字迹被泪水洇过，有些模糊。

对不起啊。

她在心里轻轻说。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哪怕代价是……再也回不来。

转身踏入传送阵时，她没回头。她怕看见文砚辞的眼睛，就再也迈不开脚步。

回到幕天阁时，冷雾比离开时更浓了些。银尘在广场上等着，见她回来，递过件披风：“世王让你回来后去见他。”

“嗯。”云轻鸢接过披风，指尖触到布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下意识摸了摸袖袋，那里藏着几封折得整齐的信，边角都被她攥得发皱了。

她没去见世王，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殿宇。案上的烛火摇曳，她取出那第五封信，抚平边角：这一封，收信人是大家，字迹犹豫了很久，才写下“对不起”。

最后，她把信锁进床头的暗格，钥匙塞进贴身的香囊里。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窗边，望着灵犀台的方向。

月光穿过冷雾，在地上投下她单薄的影子。云轻鸢轻轻抚摸着腕间的月舞霓裳鞭，金线上的冷光映着她眼底的决绝。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但至少，她想给他们留些什么。

就像文砚辞说的，玉笙是光。那她，就做护着光的影子吧。哪怕最后影子会被阳光驱散，至少光还在。

第七天，世王、银尘等人已在广场等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看到她回来，世王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云轻鸢握紧了手中的月舞霓裳鞭，腕间的金丝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嗯。”

灵犀台的方向，隐约传来能量碰撞的波动。大战的序幕，要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