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封印

天光大亮时，幕天阁的黑曜石广场上已站满了人。世王立于最高处的祭台，披风在晨光里猎猎作响，掌心的进化之力泛着淡金，与六块世言铠碎片产生共鸣。云轻鸢抱着玉笙站在银尘身侧，看着碎片在半空缓缓合拢，拼出完整铠甲的轮廓，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闷又沉。

“时辰到了。”世王的声音传遍广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十阶的子民们，万年的等待，结束了。”

进化之力骤然爆发，如潮水般注入世言铠。铠甲发出嗡鸣，表面的纹路亮起，一道强光冲天而起，撞向笼罩幕天阁的封印屏障。咔嚓声不绝于耳，屏障上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冷雾被强光撕碎，露出外面真正的天空——蓝得让人心颤，是云轻鸢在人类世界看惯的颜色，此刻却刺得她眼眶发酸。

封印彻底碎裂的瞬间，广场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地震一拳砸向地面，裂开的石缝里涌出新生的藤蔓；薇楚箬指尖的紫花疯长，缠绕着广场的石柱；星尘的幻术在半空织出烟花，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光。

只有水王子站在角落，深蓝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云轻鸢知道，他心里的挣扎，不比她少。

就在这时，灵犀阁的气息从远处传来。颜爵带着时希、庞尊等人立在云端，叶罗丽战士们跟在身后，王默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云轻鸢身上，带着受伤和不解。高泰明扯了扯嘴角，眼神却冷得像冰——他大概又在骂她“木头”了。

“世王。”颜爵折扇轻摇，语气凝重，“解封可以，但毁灭世界的念头，该打消了。”

世王冷笑一声：“灵犀阁的走狗，也配教我做事？”进化之力在他掌心翻涌，“万年的账，总得算清楚。”

“要打便打！”武神凌扛着魄武画戟上前一步，争斗之力让空气都震颤起来，“谁怕谁？”

“等等。”云轻鸢忽然开口，抱着玉笙走出人群，“七日之后，仙境灵犀台。”她看向颜爵，又扫过叶罗丽战士们，“给彼此七天时间，也给这个世界最后一次机会。”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世王皱眉看向她，眼神里带着询问。云轻鸢迎上他的目光，轻轻摇头——她需要时间，需要想清楚该如何守护玉笙，如何面对那些温暖的过往，如何在十阶的责任与内心的良知间，找到一条不那么惨烈的路。

“好。”颜爵率先应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我信你一次。”

王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陈思思拉住。舒言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思索，大概是在计算这七天能做些什么。高泰明别过头，却在转身的瞬间，往她这边瞥了一眼，快得像错觉。

灵犀阁与叶罗丽战士们离去后，广场上的欢呼淡了许多。世王走到云轻鸢身边，看着怀里的玉笙：“你有你的打算？”

“大哥。”云轻鸢低头逗了逗女儿，小家伙正抓着她的金鞭玩，“七天，足够我们准备，也足够他们……忏悔。”她没说出口的是，或许也足够她找到另一条路。

八风忽然笑了，风声卷着他的话飘过来：“阿鸢倒是越来越像个决策者了。”他周身的风元素打着旋，“七天就七天，正好让人类尝尝恐惧的滋味。”

银尘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说：“需要帮忙就说，别硬撑。”

云轻鸢点头，看着广场上忙碌的众人——星尘在布置幻象防线，武神凌在擦拭他的画戟，薇楚箬的紫花爬上了断裂的封印残骸。她忽然想起文砚辞说过的话：“路是自己选的，哪怕跪着也要走完，但别忘了偶尔抬头看看，说不定有岔路呢？”

玉笙在她怀里咯咯笑起来，小手指向天空。云轻鸢抬头，看见一只彩色的鸟从解封的缺口飞过，是她在人类世界见过的品种。

七天后的大战，注定无法避免。但在此之前，她想再试试——为了玉笙眼中的光，为了那些没说出口的“对不起”，也为了自己心底那点没被冷雾冻僵的温度。

她抱着女儿转身往殿内走，阳光透过黑曜石的缝隙落在地上，像铺了条金色的路。路的尽头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总要走下去。

比如，找到一条不必毁灭的路。

比如，让玉笙看到的世界，不是战火纷飞的废墟。

封印碎裂的强光尚未完全褪去，云轻鸢已抱着玉笙踏入地震撕开的空间裂隙。小家伙趴在她肩头，小手指着裂隙边缘翻涌的星砂，奶声奶气地喊：“爹爹！文爹爹！”

云轻鸢失笑，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别急，马上就见到了。”

裂隙闭合的瞬间，幻尘殿的桃花香便漫了过来。文砚辞正站在殿前的玉石阶上，月白长衫被风拂得微动，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用幻术摘的蜜果——玉笙最爱的那种。

“爹爹！”玉笙一眼就看见了他，挣扎着要从云轻鸢怀里下来。

文砚辞快步上前，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小团子，在她额头亲了口，声音是化不开的温柔：“想爹爹了没？”

“想！”玉笙搂着他的脖子，把小脸往他颈窝里蹭，“娘亲说爹爹会变木马！”

“变！现在就变！”文砚辞笑着扬手，幻术凝成的小木马立刻在他掌心打转，马头还亲昵地蹭了蹭玉笙的小手。小家伙立刻咯咯笑起来，把云轻鸢忘在了脑后。

云轻鸢走过去，看着父女俩闹作一团，阳光穿过桃花瓣落在他们身上，暖得让人心头发软。文砚辞腾出一只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身边：“封印解开了？”

“嗯。”她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桃花香，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七天后，灵犀台。”

文砚辞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她时，眼底的温柔里多了些凝重：“想好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云轻鸢望着远处追着幻术蝴蝶跑的玉笙，声音轻了些，“但我不想让她……像我们一样，活在仇恨里。”

文砚辞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我懂。”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和玉笙都陪着你。”

玉笙这时跑回来，举着朵沾着露水的桃花，要塞给云轻鸢：“娘亲戴！好看！”又转身把另一朵递给文砚辞，“爹爹也戴！”

文砚辞笑着接过，笨拙地别在发间，逗得玉笙直拍手。云轻鸢看着他发间的桃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把第一朵幻术桃花别在她发间，说“阿鸢戴花，比仙境所有花都好看”。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重叠了。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被封印万年，不知道会有玉笙，更不知道会面临如今这般两难的境地。

“文砚辞，”她忽然开口，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如果……如果最后真的要打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该把玉笙生在这乱世里？”

“傻话。”文砚辞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神认真，“有她在，我们才有软肋，也才有必须守住的铠甲。”他看向追蝴蝶跑得更远的玉笙，声音里满是柔情，“你看她多好，活得像束光。”

云轻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玉笙正举着桃花往蝴蝶翅膀上贴，小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不成调的歌。阳光洒在她身上，连头顶的白气都泛着金芒，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天使。

是啊，多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伸手牵住文砚辞的手。他的指尖缠着淡淡的幻术，与她的净化之力轻轻交织，像在无声地说“别怕”。

“走，摘蜜果去。”文砚辞拉着她往前走，“玉笙念叨了好几天，说要吃爹爹摘的蜜果。”

“爹爹摘！”玉笙听见，立刻放弃蝴蝶，迈着小短腿追上来，一手拉住一个，把他们的手往一起凑，“要牵手！”

一家三口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交叠在落满桃花的小径上。云轻鸢看着掌心相握的两只手，一只宽厚温暖，一只稚嫩柔软，忽然觉得，七天后的大战再凶险，只要这两只手还在，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至少此刻，没有十阶的纷争，没有灵犀阁的对立，只有桃花香里的一家三口，和满院的阳光与笑声。

这样的时光，哪怕只有短短一日，也足够成为往后岁月里，最坚实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