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燎看得愈发清明,这本“阿兰圣经”里记录的黑暗神,皆由阴暗面汇聚而成。
哈莉姆能召唤黑暗神,全靠这本书里的神谱。
若不知道这些黑暗神的存在、就算掌握唤神言,也无从召起。这书,就是哈莉姆召唤黑暗神的智识根源,是她所有力量的起点。
书页间还夹着张泛黄的纸,沈燎的指尖轻轻挑起那张纸时,少女的指尖突然蜷缩起来,像是被刺痛般,眼窝深处的黑墨浓了几分。
纸上的字迹比神谱的文字更潦草,写着唤神言的真意:“唤神非召神形,乃以音节荡气息,如暗夜点烛,引神之注。光明、黑暗皆同,神不见召者,不赐力;神见召者,力随念至……”
沈燎的目光落在纸上,掌心的神力微微波动。
之前黑金大汉借助本地人祈祷增强光明神力量,那些祈祷不仅是信仰的传递,更是在持续“提醒”光明神,让神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城堡上空,神“看到”了信徒的祈愿,才会不断降下力量。而哈莉姆召唤黑暗神,也是先靠阿兰圣经知晓神的存在,再用唤神言引起神的注意,最后以“祭品”换取力量。
“还藏着什么?”沈燎的声音冷得像冰,按在她肩颈处的手微微用力,让她无法合拢“书页”。
少女的身体晃了晃,更多“肌肤”书页展开。
只需将书页的力量注入法阵,就能打开黑暗神的力量通道。
沈燎的眼神亮了亮,收回按在她身上的手。少女像脱力般瘫在地上,身体的“书页”开始慢慢合拢,眼窝深处的黑墨也渐渐淡了下去,像是快要失去意识。他站起身,七星剑往地面一插,银色的光顺着剑刃漫开,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将她牢牢困在里面。光罩的力量能压制黑暗气息,防止她重新化形逃脱。
她,或者它,既是阿兰圣经本身!
沈燎刚将七星剑从地面拔出,就觉周身的空气骤然变沉。
不是石室本身的阴冷,而是一种来自虚空的注视,像有无数双眼睛透过黑暗,牢牢锁在他身上。
阿兰圣经瘫在光罩里,暗红封面微微发烫,书页边缘渗出的黑墨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虚影。
隐约能看见狰狞的神纹,那是黑暗众神被惊动的迹象。
他早有防备,左手探入怀中,摸铁翁仲。
指尖神力缓缓注入,铁翁仲缓缓亮起淡金微光。
“想缠上我?没那么容易。”沈燎低声开口,目光落在光罩里的阿兰圣经上。
他抬手对着铁翁仲虚按,光罩中的黑墨立刻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牵引,顺着光罩的缝隙飘出来,像细蛇般缓缓涌向雕像。
第一缕黑墨触到铁翁仲的铠甲虚影时,金芒轻轻颤了颤,随即稳稳将黑墨裹住,拉进雕像内部。
铠甲虚影上多了层极淡的黑雾,顺着甲片纹路流动,却没半分失控的迹象,反而与金芒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沈燎试着让铁翁仲将黑墨往自己体内引——只有一小缕,顺着他的指尖经脉往里走。
刚入经脉,就像灌了滚烫的墨汁,又麻又痛,运力时都像有无数细针在扎着经脉壁。
他咬着牙,将神力凝成细丝,小心翼翼裹住这缕黑墨,在经脉里缓慢运转,强迫身体适应这股阴冷的力量。
额角渗出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后背的旧伤也被牵扯得隐隐作痛,但他没停。
这股力量若能为己用,往后对付哈莉姆等人,便多了几分胜算,也能更稳妥地护住清砚。
适应了第一缕,他再引第二缕、第三缕。
黑墨渐多,铁翁仲的铠甲虚影上的黑雾也越来越浓,甚至能隐约看见铠甲缝隙里流动的黑暗气息,像藏在金甲下的墨色溪流。
沈燎的眼尾开始泛黑,原本银白的发梢沾了些墨色,在烛火下泛着暗哑的光,连七星剑的剑身上,都多了层淡淡的黑雾。
黑雾没遮住银辉,反而像给剑刃裹了层薄纱,挥动时,银辉与黑雾交织,漾出奇异的光纹。
光罩里的阿兰圣经渐渐失去光泽,暗红封面变得黯淡,像蒙了层灰,书页蜷缩成一团,再没了化形时的灵动,却依旧保持着书籍的形态,没有溃散。
沈燎刻意留了它一线生机。这本金典藏着黑暗神的完整神谱,还有哈莉姆召唤黑暗力量的咒文,留着或许能找到彻底切断黑暗源头的办法。
待最后一缕黑墨被铁翁仲吸收,他抬手撤去光罩,指尖凝出一道淡金符文。
符文是一脉的收纳咒,专门用来封存法器。
他轻轻按在阿兰圣经的封面上,符文闪过,圣经渐渐缩小,从原本的半臂长缩成巴掌大小,封面上的暗红纹路也淡了下去,被他抬手收入身前的虚空裂隙中。
做完这些,沈燎体内的黑暗力量已积到一定程度。
铁翁仲像个“容器”,将多余的黑暗力量暂时存了起来,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从中抽取。
既不会被黑暗吞噬心智,又能随时调用,成了真正的“外挂”。
最后一次引动力量时,黑墨如潮水般涌向铁翁仲,又顺着雕像的符文注入他体内。
这一次的力量比之前加起来还多,沈燎的身体晃了晃,喉头涌上腥甜,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唇角只沾了点淡红。
眼窝深处泛起黑雾,周身的银辉与黑雾交织,像裹了层半黑半金的光膜,连衣摆都被染得明暗交错。
走动时,光膜漾起细碎的涟漪。
但他的眼神始终清明,没有半分癫狂。他守住了心智,真正做到了圣魔同体。
铁翁仲雕像落在他掌心,已完全被黑雾包裹,只余胸口的符文还亮着金芒,像个沉睡的黑暗容器,微微发烫。
沈燎握紧雕像,七星剑在手中一转,剑身上的银辉与黑雾同时暴涨,将石室里的残灯都压得暗了几分,灯芯的火苗缩成一点,在气流中轻轻晃动。
他转身往石阶走去,脚步比来时更稳,周身的气息既带着神圣,又裹着黑暗阴冷,却没有丝毫违和,反而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顺着石阶往上走,城堡里的黑暗气息明显弱了许多。
阿兰圣经的力量被他吸收大半,又被收入虚空彻底隔绝,哈莉姆的力量源头已断,连走廊里游荡的黑暗蝙蝠都少了大半。
只剩下几只奄奄一息的,贴在石墙上,翅膀耷拉着,被他路过时带起的剑风扫过,很快化成黑灰,散在地面上,被鞋底碾成细粉。
王座之间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哈莉姆的怒骂声,混着伪阿兹的冷笑,还有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想来是红蓝杀手在打磨短刃。沈燎推开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殿内的声音瞬间停了。
他径直走了进去,目光扫过殿内。殿中央的王座上铺着暗紫色的绒毯,毯边已积了些灰尘;四周的烛台上插着粗壮的蜡烛,火苗跳动着,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石墙上,像狰狞的鬼影;哈莉姆的骨杖斜靠在王座旁,杖尖的黑宝石黯淡无光,之前缠绕在殿柱上的藤蔓没了往日的狰狞,叶子蔫蔫地垂着,连尖端的倒刺都软了下去;伪阿兹背对着门,背后的光翼虚影虽还展开,却少了之前的凌厉,光翼边缘甚至泛着淡淡的灰;红蓝杀手倚在墙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刃的锯齿,锯齿上沾了点干涸的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见他进来,杀手的手指顿了顿,眼神变得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