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气溯源

一边是素不相识却无辜的本地人，一边是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沈燎，这两者之间，究竟该如何抉择？

白毛飞尸的利爪已近在咫尺，黑风携带着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林清砚依旧纹丝不动。

掌心那抹淡金色的微光轻轻闪烁，既似在警示他危险迫近，又仿佛在等待他的抉择。

他凝视着白毛飞尸的双眼，其中仅剩森然的杀意，但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本地人虔诚祈祷的身影，以及沈燎受伤时的痛苦表情。

迷茫如同浓重的迷雾将他紧紧包围，令他连抬手抵挡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他心中困惑，这次的回溯，究竟该走向何方。

白毛飞尸的爪子带着黑油的腥气，离林清砚的咽喉只剩半寸。

他能清晰看见爪尖凝结的黑液，滴落在地面蚀出细小的坑洞，腐臭的风裹着碎发贴在脸上，可身体像被冻住似的，连抬手的力气都聚不起来。

掌心的淡金色微光明明灭灭，之前能轻易催动的神力，此刻像堵在狭窄的通道里，怎么推都推不动。

能力阈值到了，无论他多着急，那点暖意都只能在掌心打转，连层薄光盾都凝不出来。

死亡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不是一次，是无数次。

有被红新娘魂煞的黑雾缠上脖颈的窒息感，有被假阿兹光箭刺穿肩膀的灼痛，还有上次光爆时胸口被重锤砸中的钝痛，每一次的疼都真实得像还在身上，叠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甚至能想起沈燎每次在他死后的样子。抱着他变冷的身体，七星剑插在地上，指尖的银辉一点点变暗，眼神里的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不能……再让他那样……”林清砚咬着牙，想往前冲，哪怕用身体挡也不能让白毛飞尸再靠近内殿。

可脚像灌了铅，刚挪动半步，就被白毛飞尸的爪子扫到胳膊，黑油印瞬间烙在皮肤上，麻痒感顺着血管往心脏爬，眼前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是内殿方向的光爆。

金色的光芒穿透通道的石墙，像潮水似的涌过来，带着能熔化碎石的温度。

林清砚被光浪掀倒在地，后背撞在岩壁上，却没觉得疼，因为他看见沈燎的身影从光里冲了出来。

沈燎的七星剑上裹着前所未有的银辉，不是之前的冷光，而是带着暖调的亮，像把星星揉进了剑刃。

他的衣摆被光烧得焦卷，嘴角挂着血，却死死盯着追来的金光。

那是光明神核爆的余波，金色的光团像有生命似的，往两人这边滚来，所过之处，碎石都化成了灰。

“清砚！”沈燎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银辉顺着指尖传过来，瞬间压住了林清砚胳膊上的麻痒感。

林清砚抬头，看见沈燎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映着金色的光，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次……换我来。”

话音刚落，沈燎突然将七星剑插进地面，银色的光顺着剑刃往四周漫开，在地面画出复杂的纹路。

林清砚能感觉到沈燎的力气在流失，他的手指在发抖，却死死攥着林清砚的手腕，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七星剑插进地面时，沈燎感觉全身的神力都顺着剑刃往土中涌。

光明神核爆的余波已近在咫尺，金色的光团像滚动的熔浆，所过之处碎石化为齑粉。

沈燎的衣摆被光浪烤得焦卷，嘴角的血滴落在七星剑的剑格上，却没工夫擦。

他能清晰感觉到林清砚的力气在流失，对方的手指微微发凉，眼神开始涣散。

这让他心口发紧，催动心脉的神力又急了几分。

“清砚，撑住……”沈燎的声音碎在光风里，另一只手结印按在七星剑的剑柄上，剑身上的七星纹路骤然爆亮，与地面的符文形成呼应。

银色的光瞬间涨成光茧，将两人裹在其中，与金色光团撞在一起时，没有轰鸣，只余细碎的“滋滋”声，时间的漩涡在光茧中心旋转，黑色的纹路像倒流的星河，开始吞噬周围的景象。

白毛飞尸的嘶吼渐渐淡去，岩壁上的焦痕慢慢抚平，林清砚胳膊上的黑油印一点点消失。

可就在漩涡转速最快时，沈燎掌心一空。

林清砚的身影在光茧中变得透明，像被无形的力量抽离，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他慌忙伸手去抓，只触到一片冰凉的空气，七星剑的光也随之一暗，剑柄上的余温还残留着林清砚的触感，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眩晕感褪去时，沈燎发现自己站在山洞外。

阿兹的祷告声顺着风飘来，带着细碎的吟唱。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七星剑，剑身上的七星纹路还残留着微弱的光，却没了之前的暖意。

时间确实回溯到了起点，可林清砚竟被落在了城堡里，没和他一同回来。

沈燎攥紧七星剑，指腹蹭过剑身上的纹路，心口的慌像潮水般涌来。

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刚才回溯耗尽了大半神力，衣摆的焦痕还沾着尘土。

可沈燎没心思顾这些，风转向，带着城堡里的气息飘来。

沈燎闭上眼，将心神沉下去，感知着城堡周身的气息。

这是他之前从未细察过的“望气”之法，此刻神力虽未完全恢复，却能清晰捕捉到气流的脉络。

城堡上层萦绕着一层淡金色的光，像薄纱似的裹着殿顶，那是本地光明神的气息，随着广场上的祷告声微微浮动，神圣却带着几分僵硬，显然是黑金大汉刻意催动的结果。

而在这层金光之下，却有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城堡地基处渗出来，像墨汁滴进水里，顺着石缝往地下钻，雾气里裹着阴冷的力量，与哈莉姆骨杖上的黑暗气息如出一辙。

神圣在上，黑暗在下，女巫的力量源头根本不在地上的殿宇，而在城堡下方的深处。

沈燎睁开眼，目光落在城堡的地基边缘。

之前回溯，他都急着冲进城堡救林清砚，从未留意过这地下的异常。

若还是像之前那样只盯着地面的打斗，就算救了清砚，也迟早会被哈莉姆源源不断的黑暗力量拖入死局。

风里的气息更清晰了，混着城堡内传来的声响。有看守的怒骂声，铁链拖拽的脆响，还有隐约的“哐当”声，像是重物倒地。

沈燎的耳尖动了动，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那混乱的动静，不像是清砚遇险，反而像有人在刻意制造麻烦。

他往城堡的方向挪了两步，躲在藤蔓后面，借着叶片的缝隙往里看。

只见城堡二楼的窗口，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是林清砚。

他沾了些灰尘，却没见明显伤口，手里似乎攥着什么，正灵活地避开走廊里的看守，脚步轻快得像阵风，显然是韦陀符的力量还在起效。

没过多久，窗口就飘出一缕黑烟，接着传来“救火”的呼喊，想来是清砚打翻了油灯，把里面搅得鸡飞狗跳。

沈燎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能靠着速度周旋，不至于被轻易抓住。既然清砚能自保，他便不必急于一时，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地下找那黑暗源头。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城堡侧门附近。之前没注意到，侧门旁边的石壁上有一道隐蔽的裂缝，黑雾正从裂缝里缓缓渗出，裂缝周围的藤蔓长得异常茂密，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

沈燎走过去，用七星剑的剑柄轻轻拨开藤蔓，露出里面的石阶。

石阶潮湿，覆着一层薄苔，往下延伸的方向，黑雾越来越浓，带着淡淡的腐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