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

沈玉没有回应，只是肩部线条绷得更紧，红色锦袍的领口微微颤动。他迅速将黑红光芒转向黑金大汉，似乎在刻意掩饰刚才的动作。

然而，这短暂的分神已让黑金大汉抓住时机，铜牌上的金光再次闪耀，几支光矛趁机向沈玉刺去，擦过他的袍角，瞬间将布料烤得焦黑卷曲。

此时，殿顶传来“咔嚓”的碎裂声，几片瓦片掉落在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殿顶破了个大洞，白色的光晕从洞口洒下，宛如一道光柱落在地面。

伪天使假阿兹从光柱中缓缓降落，他身着缀满银色十字架的白袍，衣摆拖地，背后的“翅膀”由光芒凝聚而成，边缘带着细碎的裂纹，显然并非真实的羽翼。

他手中握着一支光箭，箭头泛着冷白的光芒，目光扫视殿内，最终定格在林清砚身上，显然目标是这位能操控降魔杵的人。

“又来了个碍眼的。”林清砚咬紧牙关，顾不得胳膊的麻痒，握紧降魔杵冲向沈燎。

假阿兹的光箭已然射出，箭身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指林清砚的后心。

林清砚转身，挥动降魔杵横挡，“砰”的一声巨响，金光与白光激烈碰撞，他被震得连退三步，手腕发麻，虎口隐痛。降魔杵上的梵文纹路闪烁了一下，随即黯淡，显然神力正在迅速消耗。

假阿兹冷笑一声，指尖再次凝聚出几支光箭，这次不再直射，而是绕着殿柱转了个弯，从侧面袭向林清砚。

林清砚刚躲过一支光箭，红蓝色杀手的短刃便从正面刺来，刃身的锯齿几乎触及他的咽喉；与此同时，红新娘的黑雾也趁机缠上他的小腿，黑油印顺着裤腿蔓延，麻痒感愈发强烈。

他左支右绌，仅能勉强用降魔杵护住要害，后背已被光箭擦伤两次，留下两道灼痛的痕迹。

战局彻底陷入僵局。沈玉与黑金大汉的光芒持续对冲，黑红与金色的光芒撞击，使得殿内的残灯剧烈摇晃，灯油洒落地面，被光焰燎得冒烟；沈燎费尽心思斩尽蝙蝠，哈莉姆却用骨杖召来地面的黑刺，从他脚下冒出，逼得他只能不断跳跃，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衣摆；林清砚遭到假阿兹、杀手和红新娘的三面夹击，降魔杵的金光愈发黯淡，手臂的麻痒感已蔓延至肩头，握杵的力气也在逐渐流失。

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声音，起初微弱，渐渐变得清晰，那是本地人的祈祷声。

“光明神庇佑我们……”

“请黑暗神赐下力量，驱逐外敌……”

声音从城堡外的广场传来，顺着门缝、窗缝飘进殿内，带着虔诚的调子，甚至有人在低声吟唱着古老的祷词。

黑金大汉听到祈祷声，眼睛逐渐明亮起来，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举起铜牌，口中的唤神言念得更快，铜牌上的光明纹路全部亮起，金色的光芒从铜牌中涌出，顺着祈祷声的方向延伸，仿佛在吸收信徒的信仰之力。

不过片刻，铜牌爆发的金光已比之前亮了数倍，连他身上的板甲也被染成金色。之前的光矛仅如手指粗细，此刻竟变得有手臂般粗，矛尖带着火星，向沈玉压去，空气都被烤得发烫。

沈玉的黑红光芒明显弱了下去，他向后退了一步，墨色锦袍的袖子被光矛擦到，瞬间焦卷，露出小臂上一道鲜红的灼痕。他指尖的诀捏得更紧，黑红光芒再次凝聚，却像是被金光压制住，根本无法向前推进。

哈莉姆的骨杖也亮了几分，黑暗蝙蝠变得更多，翅膀上的黑液更浓，扑向沈燎时，连七星剑的银辉都能短暂压制。假阿兹的光箭也染上了一层金光，威力更盛，射向林清砚时，金光几乎要将降魔杵的微光完全覆盖。

林清砚感到手腕愈发沉重，降魔杵的金光逐渐凝聚成一小团，仅能勉强护住身前。

他目睹沈燎被蝙蝠围攻，后背血痕累累，却无法靠近相助；沈玉被光矛逼至殿墙，墨色锦袍布满焦痕，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咬紧牙关，试图催发更多神力，但掌心仅剩微弱的暖意，连之前的光盾都无法凝聚。

“轰隆！”金光骤然达到极致，从黑金大汉的铜牌中爆发，宛如一轮小太阳，瞬间照亮整个内殿。

刺眼的金光使众人无法睁眼，林清砚只觉胸口剧痛，仿佛被重锤猛击，耳边的打斗声、祈祷声、嘶吼声悉数消失，仅余尖锐的耳鸣，眼前景象逐渐模糊，最终陷入黑暗。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冰冷的触感从后背传来，是通道岩壁上的铜锈，带着潮湿的凉意。

他动了动手指，地面的碎石硌得手心生疼，低头一看，掌心仅剩淡淡的金色微光，降魔杵已然消失。

胳膊上曾被红新娘抓伤的黑油印、被光箭灼伤的痕迹，全都无影无踪，连囚衣上被短刃割开的口子也消失了。

前方传来熟悉的嘶吼声，伴随着腐臭气息。林清砚抬头，只见苏砚秋正向他扑来，并非魂煞形态，而是之前追杀他的白毛飞尸。

她雪白的长发缠绕着黑风，发梢沾满碎石，眼窝的黑油比先前更浓，顺着下巴流淌，爪子上还挂着打斗时撕下的碎布，闪烁着冷光，嘶吼声在通道中回荡，充满令人心悸的杀意。

林清砚愣在原地，身体僵硬，未像先前那般迅速躲闪。他的思绪回溯，回到了红新娘仍是白毛飞尸，正堵在通道中追杀他的时刻。

上一次回溯前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黑金大汉的金光闪耀、本地人的祈祷声回荡、沈玉被逼至吐血的模样、沈燎被蝙蝠围攻的背影，以及最后那阵刺眼的光爆。

“这次不能直接去见沈燎……”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在通道中显得格外沙哑。

上一次，他拼尽全力冲到沈燎身边，却因本地人的信仰之力，导致黑金大汉的光明神力量失控，最终引发光爆，再次回溯。

若这次依旧顺着通道冲出去，找到沈燎，是否会重蹈覆辙？是否会再次目睹沈燎陷入险境，最终在金光中失去意识？

该如何是好？阻止本地人祈祷吗？

然而，他们分散在城堡周围的广场、街道上，数量众多，他根本来不及一个个去找。

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浮现，犹如毒蛇般紧紧缠绕住心脏。如果将那些祈祷的本地人全部消灭，失去了信仰之力的支撑，黑金大汉的光明神就无法变得更强大，战局是否就能因此改变？是否就能避免光爆的发生，不再回溯时间，从而与沈燎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

林清砚猛地握紧拳头，手心渗出冷汗，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他目光凝视着越来越近的白毛飞尸，却纹丝不动，并非不惧怕，而是内心混乱如麻。

那些本地人，他曾亲眼见过，在城堡外的广场上，有人怀抱着孩子虔诚祈祷，有人跪倒在地，脸上写满敬畏。他们只是在信仰自己世代供奉的神明，并未做错任何事。要杀了他们吗？他连伤害一只小动物都会犹豫不决，更何况是鲜活的生命。

然而，如果不采取行动，他是否又要再次经历那场混战，目睹沈燎被光矛刺穿的惨状，看着沈玉被金光压制，最终再次回溯到某个时间点，重复这一切痛苦？

在之前的几次回溯中，他的信念一次比一次坚定，但这一次，他首次感到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