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跑

他能清晰感觉到速度还在变快，风裹着焦糊味往后退，城堡的玄铁大门越来越近，大门上被劈出的深痕清晰可见，玄铁的碎片挂在门上，被风吹得轻轻晃，里面传来的打斗声也更急，沈燎的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虚弱，连玄铁碰撞的脆响都弱了些。

可就在他离大门只剩两丈远时，苏砚秋变了招数。她不再追着林清砚的后背打，反而绕到他前方，黑风卷着地上的岩浆凝结块，那些凝结块还带着余热，表面泛着暗红的光，有磨盘那么大，像扔石头似的砸过来。林清砚猛地低头，一块凝结块擦着他的头顶飞过，砸在玄铁大门上，发出“咚”的巨响，大门都晃了晃，铜环撞在门上，响得刺耳。

他刚要抬头往前冲，小腿传来一阵穿透般的疼，另一块凝结块砸中了他的小腿，力道大得让他膝盖一软，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玄铁门槛上，冰凉的玄铁透过囚衣传来寒意，疼得他眼前发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他伸手去够大门的铜环，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铜面，后领就被苏砚秋抓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苏砚秋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腐臭的气息让他胃里发紧。林清砚挣扎着去掰她的爪子，掌心的印记亮了亮，却没带来力气，后背很快传来熟悉的锐痛，爪子穿透了皮肉，黑油渗进伤口里。意识模糊时，他看着大门内透出的微光，只觉得掌心的印记还在发烫，像是在替他不甘心，替他可惜那近在咫尺的距离。

又一次回溯，林清砚刚睁眼就改变了方向，往岩浆河的方向跑。那里有几座半倒的铜制齿轮，是之前铸币厂用来传送铜水的，齿轮直径有丈余，表面爬满厚厚的锈迹，齿轮间的缝隙窄得只容一人侧身通过。他记得苏砚秋的翅膀宽，钻不进这种窄缝，或许能借齿轮挡一挡。

掌心与脚踝的印记同时发亮，淡金色的光几乎要透出皮肤，他跑过岩浆河边时，之前觉得灼人的热浪都追不上他的脚步，踩在滚烫的岩石上，也只觉得脚底微暖。苏砚秋在身后嘶吼，声音里满是戾气，黑羽像箭一样射来，却都被他借着齿轮的遮挡绕开，有的钉在齿轮上，有的掉进岩浆里，溅起小小的火星。

林清砚钻进两座齿轮之间的缝隙，身体贴着冰凉的铜锈，能感觉到齿轮还残留着岩浆的余热。苏砚秋的翅膀果然钻不进来，只能在外面疯狂扇动黑风，碎石和黑油溅得满地都是，齿轮被黑风扫得“嘎吱”响，却没倒下来。林清砚顺着齿轮的锈迹往上爬，指尖抠住锈洞，借力翻到齿轮顶端，再往下跳时，双脚落在地上，离城堡大门只剩一丈远。

可苏砚秋还是追了上来。她收起翅膀，像猫一样从齿轮的另一侧爬过来，指甲抠着铜锈，速度比之前更快，爪子上的黑油滴在齿轮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在腐蚀铜铁。林清砚刚要往大门跑，手腕就被她抓住，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腕往上爬，让他浑身一颤。

林清砚猛地往后挣腕，掌心“雨渐耳”印记残留的淡金色微光还黏在苏砚秋的爪尖，像撒了把碎金。她雪白的长发骤然颤栗，爪子下意识往回缩，指缝里的黑油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黑花，显然还没从那阵灼烫里缓过来。这半秒的空隙，对林清砚来说却像抓住了救命的绳，他转身就往玄铁大门冲，脚踝的印记跟着亮起来，淡金色的光顺着裤管往上爬，双腿迈得又快又稳，风裹着焦糊味擦过耳际，连地上的玄铁碎片都被带得滚了两滚，影子在碎石路上拉得又细又长。

苏砚秋的嘶吼在身后炸开，尖锐得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石板，黑羽密密麻麻射来，却都落在他身后半尺外的地上，羽尖钉进碎石里，溅起点点火星。印记带来的速度远超她的预料，连她最引以为傲的黑风都追不上。黑风卷到林清砚后颈时，他已经往前窜出了三步，只扫得他鬓角的头发飘了飘，连皮肤都没碰到。林清砚眼角的余光里，玄铁大门越来越近，门板上的深痕清晰得能看见里面的铜芯，内殿的打斗声也更真切，甚至能听见沈燎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声音里裹着淡淡的血腥味，像根细针，扎紧了他的心口，脚下又不自觉快了几分。

刚跑到离大门还有一丈远的地方，两道黑影从门两侧的阴影里挪了出来。不是苏砚秋，是两座黑铁塔似的异化巨人。他们的胳膊粗得能抵上林清砚的腰，青灰色的皮肤上嵌着密密麻麻的碎铜片，铜片上裹着暗红的锈，像是从岩浆里捞出来后没清理过，随着他们的动作，碎铜片还会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响。巨人的脑袋快顶着门楣，肩膀宽得几乎能把大门挡住，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里偶尔闪过一点暗红的光，像是残留的岩浆，正死死盯着林清砚，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那声音混着岩浆冒泡的闷响和金属摩擦的锐响，听得人耳膜发疼，像是在警告他不准靠近。

林清砚心里一沉，脚步下意识顿了顿，指尖都开始发凉。这是异化巨人，之前在地牢躲着时，老王曾压低声音跟他说过，是铸币厂的监工用铜水混着黑油炼出来的怪物，皮硬得能挡普通刀剑，力气更是大得能掀翻半吨重的铜锭。沈燎有玄铁剑和神力，或许能对付，可他连之前那半截断刀都丢在了岩浆河边，现在手里空无一物，连块能扔的石头都没有，根本没法跟这两个怪物抗衡。

左边的巨人动了，胳膊抡成个圈，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过来。那拳头比林清砚的脑袋还大，指节上的碎铜片闪着冷光，林清砚赶紧往旁边扑，膝盖在碎石上蹭出一道血痕，拳头擦着他的肩膀落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地面都震了震，碎石溅得老高，有块小石子正好砸在他的小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没爬起来。他刚站稳，右边的巨人又伸开手抓过来，手掌大得能盖住他的上半身，指缝里还滴着黑油，黑油沾到地上就“滋啦”响，蚀出一个个小坑，坑里冒着淡黑色的烟，闻着像烧糊的铜。

“让开！”林清砚急得喊出声，声音都带着颤，伸手去推巨人的手腕。可指尖刚碰到对方的皮肤，就像撞在了烧红后又冷却的铁块上，硬得硌手，还带着残留的暖意，疼得他指尖发麻，巨人的手腕却连动都没动。巨人的手继续往他抓来，阴影笼罩下来，把他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林清砚只能往后退，后背却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苏砚秋追上来了，黑风已经卷到了他的后颈，裹着腐臭的气息，连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前有巨人拦路，后有苏砚秋追击，林清砚的心跳得飞快，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的碎石上。他盯着巨人之间的缝隙，那缝隙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过，可巨人的胳膊随时能把缝隙堵死，刚才左边巨人挥拳的速度，他根本躲不开第二次。内殿的打斗声似乎弱了些，沈燎的闷哼再也没传来，林清砚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急得喉咙发紧。沈燎会不会已经撑不住了？他不能在这里被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