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吐槽完，苏砚秋的爪子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意识又一次陷入黑暗。
第五次睁眼，林清砚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动都不想动了。
后腰疼、额头疼、连手腕都因为刚才握木枝太用力而发酸，手指关节还沾着点木渣子。
他抬头看了看飘过来的苏砚秋，雪白的头发在黑云底下格外显眼，眼窝的黑油也没之前那么吓人了。
“我说，你这次能不能痛快点？”林清砚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我刚坐热乎的，不想再折腾了，跑也跑不动，躲也躲不开，连反击都没力气了。”
苏砚秋没说话，爪子慢悠悠往下伸，没注意到他身边半米远的地方，放着个缺了口的木桶。
那是哪个工匠逃跑时落下的，里面还剩小半桶清水，水面上飘着两片落叶。
她挥爪子的时候，衣角带了下桶边，“哗啦”一声，水桶倒了，清水全浇在林清砚脸上，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头发瞬间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
然后她的爪子才轻轻落在他胸口。
林清砚闭眼前，内心最后一丝波澜是：“合着你杀我之前，还得先给我洗把脸？挺讲究卫生啊……就是这水能不能别这么凉？冻得我牙都快打颤了……”
不知道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重塑，林清砚刚跌出石板，直接往地上一躺，双臂张开，连眼睛都懒得睁。
地面的碎石硌着后背，有点疼，却比不上心里的麻木。
风裹着焦糊味吹在脸上，带着点暖意，苏砚秋的白毛扫过他胳膊时，他甚至想打个哈欠。
“来吧来吧，反正等会儿又要重来。”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困，眼皮重得像挂了铅，“这次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不躲了，也不跑了，省得累得慌……对了，要是能等我眯两分钟再动手，就更谢谢了……”
苏砚秋的爪子停在他胸口上方，半天没动。
林清砚眯着眼瞥了她一眼，看见她满头白毛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犹豫。
他没力气管了，眼皮一合，居然真的有点困了。反正都要重来，不如先歇会儿再说。
林清砚是被一阵重物砸在碎石上的闷响惊醒的。
他原本蜷在石板旁的断墙根，半眯着眼，连苏砚秋飘到身边都懒得抬眼，毕竟前几次躺平等着，反而能少受点折腾。
可那声响太沉，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血味，混着玄铁碎裂的脆响，硬生生戳破了他麻木的神经。
他猛地睁眼，先看见的是一片刺目的红。
沈燎从半空中跌下来，玄铁甲胄在落地时崩裂成好几块，肩甲掉在旁边，露出的皮肉上翻着深可见骨的伤口，黑油混着暗红的血从伤口里往外涌，顺着碎石的缝隙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泛着令人心悸的光。
七星珠从他指缝滚出来，在碎石上弹了两下，原本璀璨的银辉黯淡得只剩一圈微弱的光晕，像风中快被吹灭的烛火。
“沈燎！”林清砚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膝盖蹭过碎石，把结痂的伤口磨得又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他伸手想去扶沈燎的胳膊，指尖刚要碰到对方的衣袖，一道黑风从斜刺里袭来，带着腐臭的凉意，将他逼得后退了两步。
苏砚秋飘在沈燎身后，雪白的长发上沾着点点血珠，原本淌黑油的眼窝此刻翻涌着更浓的黑雾，爪子上还滴着暗红的血。那血的颜色，和沈燎伤口里流出来的一模一样。
沈燎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刚抬起一点，就猛地咳了一声，一口黑红色的血喷在地上，染红了几片碎石，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他抬头看向苏砚秋，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是无辜的，你的仇……冲我来。”
话音落时，他抬手，掌心凝聚起一点银辉。
那银辉起初只有米粒大小，很快就涨成拳头大，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却也透着一股转瞬即逝的脆弱，是在燃烧自己仅剩的神力。
苏砚秋的黑风已经卷到了沈燎面前，带着能撕碎岩石的力道。
可没等黑风碰到沈燎，那团银辉就像箭一样射出去，穿透了苏砚秋的胸膛。她的身体僵在半空，雪白的长发瞬间失去光泽，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眼窝的黑雾渐渐散去，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几秒钟后，她的身影化作一缕黑烟，被风一吹，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片沾着黑油的白毛，飘落在地上。
解决了苏砚秋，沈燎再也撑不住，重重靠在断墙上，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带着疼，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转头看向林清砚，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冷硬，反而透着释然，还有点说不清的歉意：“本想化解你们之间的冤仇，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林清砚心口的印记，那印记被他的指尖一碰，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你自由了，以后……把遇到我的事儿忘了吧。”
林清砚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沈燎的手背上，冰凉的。
他想摇头，想说“我不想忘”，想告诉沈燎他不想一个人走，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看着沈燎的手，那只曾经握着七星剑、护过他好几次的手，此刻凉得像冰，还在微微发抖。
沈燎看着他，嘴角牵起极淡的笑，然后抬手，将林清砚往远处推去。
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把林清砚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同时，沈燎的身体开始发光，银辉从他的伤口里渗出来，渐渐裹住他的全身，亮得像第二个太阳，将整个废墟都笼罩在其中。
“别回头。”这是沈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在林清砚的心里。
林清砚被那团银辉裹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眼睁睁看着沈燎的身影在光芒中越来越小，然后“轰隆”一声巨响。
那声音震得地面都在发抖，比之前任何一次机关爆炸都要猛烈。
碎石和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连头顶的黑云都被炸开一个缺口，露出一点惨白的天光。
他被冲击波推得更远，重重摔在一处高坡上，后背磕在岩石上，疼得他差点晕过去。
可他顾不上疼，挣扎着爬起来，回头望去。
之前的城堡废墟已经变成一片火海，浓烟滚滚，连沈燎靠过的那面断墙，都被炸成了碎渣，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心口的疼痛爆发开来，不是之前被苏砚秋抓伤的皮肉疼，是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的、像被烈火焚烧一样的疼，疼得他蜷缩在地上，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绞。
他不想忘，更不想让沈燎就这么消失。
林清砚低头，看见脚边有一块尖锐的碎石，边缘还沾着点黑油，是刚才被冲击波带过来的。
他没有犹豫，弯腰捡起那块碎石，指尖被碎石的边缘划破，渗出血来也没在意。
他盯着碎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溯时间，他要回去，他不能让沈燎死。
他狠狠将碎石刺向自己，尖锐的边缘穿透皮肉，剧痛传来。
就在这时，心口的印记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亮，视野开始扭曲。
黑云倒卷，火光消退，连身上的疼痛都在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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