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见林哥哥趴在桌上睡着了。他一只手压着法律文件，另一只手还握着笔，额头抵在桌沿，呼吸很轻。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影子。他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昨天晚上，他抱着我很久很久，我听见他的心跳从急促慢慢变得平稳，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他一直没睡。
我悄悄爬下床，踮脚把外套轻轻盖在他肩上。他立刻惊醒了，动作快得差点打翻桌上的杯子。他抬头看我，眼神慌了一下，赶紧把那张纸藏到文件底下。
但我已经看清了——“非亲属关系”几个字印在纸上，黑得刺眼。
“小糖。”他声音哑哑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你醒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手背上的烫伤疤痕。那是他救火时留下的，结痂脱落的时候，是我替他涂的药。
“我去给你热早饭。”他站起身，动作有点踉跄。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低下头，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
食堂里比平时安静很多。王磊没来，餐桌上只有陈昊、陆子然和林哥哥。陈昊给我夹菜，筷子在碗边碰了几下才夹到一块鸡蛋。陆子然把一颗草莓奶糖放在我碗边，糖纸里夹着一张纸条：对方已提交申请。
林哥哥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马克笔，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日期、法律条款、注意事项。他声音很稳，但我知道他在忍着什么：“我们必须在三天内向法院提交情感抚养证据。”
王磊猛地站起来，拳头砸在墙上，震得玻璃窗嗡嗡响：“养了三个月说带走就带走？这算什么狗屁法律！我们明明就是她的家人！”
他眼睛红得吓人，脖子上青筋突起，像是要把墙砸穿。
“冷静点。”陈昊拉住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证据。监控录像、照片、日记、日常互动记录……一切能证明小糖在这里过得好的东西都要整理。”
陆子然没说话，只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出来的画面让我愣住了——原来他偷偷录下了这么多片段。有我学打绳结时咯咯笑的样子，有我给王磊擦汗时被他一把抱起的瞬间，还有我靠在林哥哥肩头打瞌睡的画面。
“我已经整理好了时间线。”他低声说，“包括她第一次叫‘林哥哥’，第一次主动拥抱陈昊，第一次敢碰王磊的消防斧。”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奶糖，突然站起来：“我也要帮忙！我可以写日记，写我喜欢这里的原因，写他们怎么照顾我……”
林哥哥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掌冰凉，却格外温柔。
“好。”他说，“你想写什么都行。”
午饭时气氛比早上轻松了些。王磊又开始讲冷笑话逗我笑，虽然讲得不太好。陈昊给我舀汤时笑着说：“你王磊哥哥今天总算没把话说岔。”
下午训练时，我偷偷溜进办公室，发现林哥哥正在打电话。他背对着门，声音压得很低：“……我需要你的帮助。是的，关于小糖的监护权。”
我躲在门后不敢动，听见他说完最后一句：“爸，我不能让她走。”
我蹲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林哥哥的声音忽然停了，他转过身，看见我缩在门边。
他快步走过来，蹲下来看我：“小糖……”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们。”
他的手臂环住我，力道大得发疼。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在跳，一下一下，像要蹦出来。
“这次，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他低声说。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王磊。他端着一碗小米粥，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
“小糖。”他声音沙哑，“我给你熬了粥。”
林哥哥松开我，接过粥。王磊没进来，只是站在那儿看着我。我跑过去抱住他的腰，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你放心，哥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他说。
陈昊和陆子然也来了，站在门口没说话。我看见陆子然手里拿着相机，镜头对准我们，但他没有按下快门。
“我们得开始准备证据了。”陈昊轻声说，“小糖，你写日记，我们负责收集视频和照片。王磊，你去调监控录像。”
王磊点头：“我已经联系了队里的人，他们会帮忙。”
“我去查那个‘亲属’的背景。”陆子然说，“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哥哥站起来，把粥放回桌上：“大家分头行动，今晚七点开会汇总。”
我回到宿舍，拿出林哥哥送我的“消防员日记”，翻开新的一页。
我想了很久，写下第一句话：
“我是林小糖，被四个哥哥捡回家的小女孩。”
接下来，我一笔一画地写着：
“他们给我起名字，教我打绳结，带我看云梯，给我买糖果。他们半夜陪我睡觉，怕我做噩梦。他们吵架也是因为太在乎我。林哥哥说我是他们最重要的人。我不懂什么是法律，但我知道，这里才是我的家。”
写着写着，我的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墨水。我把手按在那团水渍上，小声说：“我要留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林哥哥。他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个U盘。
“这是陆子然整理的视频。”他说，“想不想看看？”
我点点头。
他插上U盘，屏幕亮起。第一个画面是我刚来那天，林哥哥把我抱进屋的样子。第二个画面是王磊教我打绳结，我学不会，他急得抓耳挠腮。第三个画面是陈昊哄我睡觉，轻轻哼歌。第四个画面是陆子然往我口袋里塞糖，然后悄悄转身离开。
我看着看着，笑了。
“这些都是真的。”我说，“我们是真的家人。”
林哥哥看着我，忽然伸手把我抱进怀里。他的下巴搁在我头顶，声音闷闷的：“是啊，我们是真的家人。”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王磊。他手里抱着一堆照片：“我找到了一些以前的照片。”
我们一起看照片。有一张是我第一次坐云梯，被王磊举得高高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一张是我在训练场上摔倒了，陈昊蹲下来帮我擦膝盖。最特别的一张是陆子然坐在角落，偷偷看我吃糖的样子。
“这些都能当证据。”王磊说，“法院一定会看到。”
“还有这个。”陆子然拿出一沓纸，“是小糖写的日记。”
“我可以写更多。”我说，“写每一天发生的事，写他们怎么对我好。”
“好。”林哥哥点头，“你写，我们来整理。”
天黑了，我们围坐在会议室里。桌上摆满了照片、视频、日记、录音、监控录像拷贝。每个人都沉默着，但眼里都有光。
“明天开始，我们要去法院提交申请。”林哥哥说，“小糖，你会被问一些问题，你要说实话。”
“嗯。”我点头，“我会说真话。”
王磊站起来，把拳头举到胸前：“只要能让小糖留下来，我愿意做任何事。”
陈昊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们会赢的。”
陆子然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最后一段视频导出。画面里，是我靠在林哥哥肩头，小声说：“林哥哥，我爱你。”
林哥哥看着屏幕，嘴角微微翘起。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谢谢你，小糖。”
我仰起头看他：“我也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
王磊突然站起来：“我去泡茶！谁要喝？”
“我！”我举起手。
“别放太多糖。”陈昊提醒。
“知道啦！”王磊笑着走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林哥哥、陆子然、陈昊。
我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草莓奶糖。糖纸里还夹着陆子然的纸条：对方已提交申请。
我把纸条展开，轻轻念出来。
林哥哥接过纸条，眉头皱得很紧。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他说，“爸，我需要你的帮助。是的，关于小糖的监护权。”
他顿了一下，声音坚定：“她是我的家人。”
我看着他，心里暖暖的。
我知道，这一战，我们一定能赢。
因为我们都一样，都不想失去彼此。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