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王朝覆灭

墨北重伤被擒。主帅倒下，即便有真虎符，群龙无首的守军也难以抵挡内外夹击，最终崩溃。帝都沦陷。

花椿水踏着易朝君臣的尸骨，登基为女帝，改朝换代。

之后，她开始了清算和巩固统治。她并没有立刻杀死墨北，而是将他废掉武功，穿透琵琶骨，关入最深的天牢，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易主。

对于那个背刺了墨北、已无任何利用价值的小皇帝墨昀，花椿水没有丝毫怜悯。在他惊恐万分的哭求声中，一条白绫结束了他短暂而可悲的一生。

为了彻底瓦解前朝遗民的反抗意志，花椿水将颜酒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女扮男装、窃居高位、毒杀两代君王、祸乱朝纲的首辅严九霄，竟然是十年前本该被流放的罪臣之女颜酒！

这个消息比王朝覆灭更加轰动！天下哗然！人们忘记了或许她家族曾有冤屈，忘记了她或许也曾有功于朝政，只记住了她“女子干政”、“欺君罔上”、“毒杀君王”、“祸国妖女”的身份。一时间，唾骂声如潮水般涌来。她成了红颜祸水、亡国妖孽的代名词，所有的罪恶和失败都被归咎于她。甚至有人编排出荒诞的谣言，说她那头白发红瞳乃是不祥之兆，早就预示了王朝的覆灭。她的尸体成了诅咒的对象，她的名字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仅有极少数知情人，或许会在心底闪过一丝叹息，但无人敢为她发声。

阴暗的天牢深处，墨北听着狱卒议论着外界对颜酒的滔天骂名，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嵌进肉里，流出鲜血，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心，早已被无尽的悔恨、愤怒和悲哀撕碎。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没能为父兄报仇（手刃爱人带来的只有痛苦），没能守住江山，甚至没能保住她死后的清名。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共同守护或争夺过的一切，彻底崩塌，并被泼上最污秽的脏水。

地牢里只有滴水声和死寂。墨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意识渐渐模糊，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些阳光灿烂、还没有被血色浸染的日子。

………

御花园的樱花树下，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比枝头最娇嫩的花瓣还要明媚。他偷偷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被她娇嗔着打开手：“墨北！吓死我啦！” 她总是这样，私下里从不规规矩矩叫他“七皇子”，总是直呼其名，语气里却带着蜜糖般的亲昵。他则会趁机将她拉进怀里，搂住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顶，低笑：“怕什么？除了我，谁敢吓未来的七王妃？” 她会红着脸捶他，却从不真正用力，最后总是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他们会避开宫人，躲在假山后、画舫里，他会偷偷吻她，从最初青涩的触碰，到后来缠绵深入的吮吸，每一次都让他心跳如鼓，甘之如饴。她开始时还会害羞躲闪，后来也会笨拙又大胆地回应，那双漂亮的红瞳里氤氲着水汽，只会痴痴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全然的信任和爱恋。她及笄礼后，他迫不及待地向父皇请旨赐婚。父皇笑着应允，还打趣他：“看来老七是等不及了。”

他高兴得差点在御前失仪，跑去告诉她时，她脸红得不像话，眼睛却亮得像星辰，小声说：“墨北哥哥，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他一直记得她那时叫他“哥哥”时，又软又糯的语调，让他恨不得立刻将她娶回府中，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

冰冷的铁链拖动声将墨北从幻梦中惊醒。温暖的阳光、少女的馨香、柔软的触感……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地牢刺骨的阴冷和弥漫的血腥腐臭。

巨大的落差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如果没有父皇的猜忌和构陷，如果没有那场血流成河的清算，如果他们顺利成婚……或许，他们会是帝京最令人艳羡的一对眷侣。他会是威震一方的藩王，她会是他唯一的王妃，或许还会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她会一直是他记忆中那个会脸红、会娇嗔、眼睛亮晶晶叫他“墨北哥哥”的阿酒…… 而不是最后……白发如霜，红瞳泣血，与他不死不休，最终死在他的毒酒之下，死后还要背负万世骂名。

是他墨家，是他父皇，亲手碾碎了这一切，将那个明媚少女变成了从地狱归来的复仇罗刹，也将他推向了手刃爱人的绝路。

恨谁？恨父皇的昏庸狠辣？恨颜酒的残酷复仇？还是恨……这该死的、弄人的命运？！

“呵……呵呵……”墨北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最终化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眼泪混杂着血沫，从眼角滑落，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十世轮回第一劫。始于青梅竹马，情根深种。终于……血色宫变，相爱相杀。身败名裂，王朝倾覆。血海深仇，爱恨痴缠，皆付尘土。唯余一缕不甘魂，坠入轮回，静待……下一场劫起。

第十世（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