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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世(二)

墨颜99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解答他心中的疑问,反而像投入湖中的巨石,激起了更深、更汹涌的探究欲望。那具看似空心的琉璃美人像,内部并非全然空寂。那里藏着东西,被层层冰封,沉重得让她直不起腰,压得她眉宇间永远笼罩着那层化不开的阴郁。

墨北握紧了手中的水瓶,塑料瓶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颜酒。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必须知道那是什么。不是为了演技,不是为了讨好导演,甚至不再仅仅是因为最初那点被漠视的不甘。他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拥有如此耀眼成就的女人,活得如此疲惫,如此……沉重。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他所有的思绪。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几天后,一场深夜的群戏。剧本设定是繁华的宫廷夜宴,觥筹交错,暗流涌动。实景搭建的宫殿内灯火辉煌,将殿外的黑夜映衬得更加浓重。颜酒饰演的亡国公主隐姓埋名潜伏在仇敌宫中,强颜欢笑,周旋于权贵之间。墨北饰演的年轻将军卫铮,则作为新晋的禁军统领,沉默地守护在殿门附近,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人群,带着审视与警惕。

戏拍到后半段,已是凌晨。长时间的强光照射、嘈杂的人声、反复的走位,让整个剧组都弥漫着一种困倦的疲态。墨北穿着沉重的盔甲,站在靠近殿门阴影处的指定位置,感觉肩颈僵硬得发酸。他强迫自己保持着挺拔的站姿和警惕的眼神,目光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颜酒的身影。

她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像一只被金丝银线困住的蝶,正被几个饰演王公大臣的演员簇拥着。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属于角色的妩媚笑容,眼波流转,巧笑倩兮,与饰演她仇敌的老戏骨你来我往,台词字字珠玑,暗藏机锋。灯光打在她身上,珠翠闪烁,华服生辉,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就在导演喊出“咔!这条过了!准备下一条!”的瞬间,就在那辉煌的灯光尚未完全移开、人群尚未散开的短暂间隙里,墨北清楚地看到,颜酒脸上那璀璨如宝石的笑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抹去!

不是缓慢消退,而是瞬间崩塌。

前一秒还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绝代佳人,后一秒,所有的光彩从她眼中急速抽离。红唇边完美的弧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片毫无生气的平坦。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里,刚才还盛满了虚假的欢愉和机敏的算计,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仿佛支撑她完成那完美表演的所有精气神,都在导演喊“咔”的瞬间被彻底抽干,只留下一个被掏空的华丽躯壳。

那转变太快,太突兀,也太彻底。快到周围的人甚至没有察觉,还在互相说笑着整理戏服。只有墨北,因为站在阴影里,因为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才捕捉到了这惊心动魄的刹那。

她微微垂了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那疲惫感几乎化为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她甚至没有力气立刻走回自己的休息区,只是站在原地,像一个电量耗尽的玩偶,需要片刻的静止来重新积攒一点支撑躯壳移动的力气。

墨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难受。他终于无比清晰地确认了老周的话,也确认了自己这些天来的观察。颜酒那精准到可怕的演技背后,是巨大的、难以想象的消耗。她不是在演戏,更像是在燃烧自己仅存的生命力,去填满一个个角色的躯壳。每一次完美的演绎,都在加速榨干她内在的本源。她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郁,正是这巨大消耗留下的、无法愈合的伤痕。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墨北。他想走过去,哪怕只是递一瓶水,说一句“辛苦了”。可他的脚步刚挪动半分,颜酒的助理已经像影子般快速上前,递上保温杯和一件厚外套。颜酒接过杯子,小口地喝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由助理为她披上外套,然后转身,沉默地走向她的休息区,重新将自己隔绝起来。

墨北的脚步僵在原地。他看着她重新戴上耳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空洞与脆弱,只是他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夜凉如水,宫殿内辉煌的灯火渐渐熄灭,只留下几盏工作灯发出昏黄的光。墨北站在原地,盔甲冰冷地贴着皮肤。他望着颜酒休息区那片小小的、被刻意营造出的安静角落,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上心头。那不仅仅是对她演技的震撼,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混杂着怜悯、困惑和某种被沉重命运碾压过的窒息感。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正在窥探一个巨大而黑暗的深渊边缘。而深渊的中心,就是那个在光影变幻中,被抽干了所有鲜活气息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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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酒的那句“漂亮花瓶”,如同一根细小的芒刺,深深扎在墨北的自尊深处。它带来的不是愤怒的爆发,而是一种冰冷、持久、带着自毁倾向的驱动力。他近乎偏执地逼迫自己,每一个动作都要反复揣摩,每一句台词都要咀嚼无数遍,哪怕一个细微的眼神转换,他都要对着镜子练习到深夜,直到眼底布满血丝,太阳穴突突直跳。片场成了他的修罗场,王导的怒吼和NG的提示音成了鞭策他的号角。他不再试图模仿颜酒在雨中点燃他的那种爆发,而是笨拙地、痛苦地,试图从角色的逻辑出发,一点一点去构建属于“卫铮”的血肉。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像在黑暗中独自摸索。但奇异地,当他不去强求那种火山喷发式的情绪,反而在一次次失败和调整中,逐渐摸索到了一些门道。卫铮的耿直、他的隐忍、他面对家国倾覆时的茫然和最终爆发的血性,开始在墨北的演绎中有了层次,不再是一片混沌或刻意的嘶吼。

“咔!好!这条情绪对了!墨北,保持住!”王导难得地露出一点笑容,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有进步!继续努力!”

收工时,墨北正卸下身上沉重的甲胄,汗水浸透了里衣。王导溜达过来,拍了拍他汗湿的肩膀:“小子,开窍了是吧?我就说你有灵气!看看,连颜老师都说你演得越来越有感觉了!”

墨北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颜老师……说什么?”

王导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刚才我跟她聊后面几场重头戏,顺口提了你一句。她说,‘墨北?嗯,是有点灵气,不像一开始那么木了。不过……’” 王导学着颜酒那冷淡的语调,“‘像一具刚学会怎么走路的空壳,里面还是空的。’”

王导本意是激励,模仿得也惟妙惟肖。可这句话落在墨北耳中,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他刚刚因为导演肯定而升起一丝温度的心窝。

像一具刚学会走路的空壳。

里面还是空的。

卸甲的动作彻底僵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墨北却感觉不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将他整个人都冻住了。原来这些天的拼命,这些自以为是的进步,在她眼里,依旧只是徒有其表、空洞无物的挣扎?那句“漂亮花瓶”的评价,从未真正改变过?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从一块死气沉沉的木头,变成了一具会动的、精致的空壳?

屈辱、不甘、还有一股被彻底否定的冰冷愤怒,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能想象出颜酒说这话时那副冷淡的、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物品的神情。

“空壳……”墨北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猛地将卸下的护腕扔进道具箱里,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王导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哎,小子,别泄气啊!颜老师嘴是毒了点,但她眼光一向准!她说你有灵气,那就是真有!说你空,是觉得你还没找到角色的魂儿!这是鞭策!懂不懂?”

墨北没说话,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抓起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片场。他需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个无处不在的、名为颜酒的冰冷阴影。

横店的夏夜,空气粘稠闷热。墨北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影视城边缘一个相对僻静的仿古街区。这里游客稀少,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梧桐树的枝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聒噪,更添烦躁。

就在他几乎要被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郁气憋炸时,一阵压抑的争执声从前方一条幽暗的小巷口传来。

“……酒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我用了点手段,但那都是为了角色!这个角色对我太重要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切又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重要?”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疲惫,“用踩着我助理的肩膀上位的方式?重要到需要你半夜堵在这里,跟我解释你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是颜酒!

墨北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闪身躲进旁边一棵粗大梧桐树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巷口的光线很暗,他只能勉强看清两个人的轮廓。

颜酒背对着他,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她对面站着一个穿着时尚、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是近期因为一部偶像剧蹿红的流量小生,叫徐子昂。墨北记得他,在剧组开机宴上见过,对颜酒表现得极其殷勤。

“酒儿!”徐子昂的声音拔高,带着被戳穿的狼狈,“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娱乐圈不就是这样?资源就那么多,各凭本事!我不过是……不过是让我的团队放出去一点风声,说你的助理在剧组耍大牌,干扰拍摄……这算什么大事?等热度过去,谁还记得?可这热度却能帮我争取到那个代言!双赢的事情!”

“双赢?”颜酒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用毁掉一个认真工作的女孩子前途的方式,来换取你的‘双赢’?徐子昂,你的无耻还真是刷新了我的认知下限。”她微微侧了下头,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条,“现在,立刻,让你的团队发澄清声明,公开道歉。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的‘本事’人尽皆知。”

“颜酒!”徐子昂彻底撕下了伪装,声音变得阴狠,“你别太过分!真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影后?你现在什么处境自己不清楚?一个过气……”

“过气?”颜酒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冷冽,“我颜酒就算过气了,收拾你这种靠踩着别人往上爬的货色,也绰绰有余。不信,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的‘本事’硬,还是我手里的料多。”

她向前逼近一步。明明身高不及徐子昂,但那瞬间爆发出的气势,却像一座冰山轰然压下,带着迫人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徐子昂被她的气势慑住,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他指着颜酒,气急败坏,却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只给你二十四小时。”颜酒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冰冷更具穿透力,“时间一到,后果自负。”

说完,她不再看徐子昂一眼,转身,径直朝着墨北藏身的方向走来。她的脚步依旧沉稳,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火药味的对峙从未发生。

墨北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死死地贴在粗糙的树干上,借着浓密的树影,将自己缩成一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颜酒从他藏身的树旁走过,距离近得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带着凉意的香水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烟草气息。昏黄的路灯光线短暂地照亮了她的侧脸。墨北屏息凝神,瞳孔因为震惊而骤然收缩。

他清晰地看到,就在颜酒与徐子昂擦肩而过、走向路灯更亮处的那个瞬间,在她那张线条冷硬、仿佛冰雕雪砌般的脸上,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掠过一丝表情。

那不是愤怒,不是鄙夷,不是胜利者的姿态。

那是一种深重到令人窒息的疲惫。像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望见终点,却发现终点是另一片更加荒芜的沙漠。那疲惫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眉梢眼角,让那精致的轮廓瞬间失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茫然。仿佛刚才那番凌厉的、掌控全局的警告,已经耗尽了她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仅仅一瞬。当她完全走入路灯的光晕下时,那丝脆弱已消失无踪,重新覆盖上的是惯常的、拒人千里的冰冷面具。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高跟鞋敲击着青石板路,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巷口的阴影里,徐子昂恨恨地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脏话,也转身快步离开了。

墨北依旧僵在梧桐树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树皮,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却丝毫不能冷却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在片场精准如机器、在威胁者面前强硬如冰山的颜酒,她的面具之下,竟然藏着那样一种近乎绝望的、巨大的疲惫?

那句“空壳”的评价带来的愤怒和屈辱,此刻奇异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令人心悸的困惑和沉重。他之前以为她的疲惫只是高强度工作的消耗,她的冰冷只是性格使然。可刚才那惊鸿一瞥,让他意识到,她身上背负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黑暗。那是一种能将人从内部彻底蛀空、只留下一个华丽外壳的沉重。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站在巅峰、拥有如此力量的女人,活得如此……生不如死?

墨北缓缓从树影里走出来,站在颜酒刚才短暂停留的位置。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点冰冷的香水味。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路灯的光晕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那具琉璃美人的空壳内部,不是空的。里面装着某种沉重到无法想象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眉间永远笼罩阴云,压得她在每一个卸下伪装的瞬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空茫。

他必须知道那是什么。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它不再仅仅是好奇,更像是一种被命运牵引的、无法抗拒的宿命感。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眼中沉沉的、混合着怜悯与某种决然的暗色。他找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联系人——他母亲的一个远房表亲,在某家以挖掘隐私著称的娱乐工作室担任中层。当初他离家,断绝关系,厌恶透了这些靠着吸食他人隐私过活的鬣狗。可此刻,他手指悬停在那个名字上,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一丝冰冷的决绝压倒了所有的厌恶和道德挣扎。他按下了通话键。电话接通,传来一个带着睡意和惊讶的男声:“……小北?稀客啊!怎么想起给表哥我打电话了?”

墨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帮我查个人。查清楚点,越清楚越好。价钱……随你开。”

“谁啊?这么大阵仗?哪个不开眼的惹到我们小少爷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清醒,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墨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暗流。

“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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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的拍摄接近尾声,像一首冗长交响乐终于走向最后的高潮。墨北的进步肉眼可见,虽然依旧被王导挑剔,但那种被彻底否定的“空壳”感似乎淡去了些。他学会了更内敛地表达卫铮的挣扎与成长,眼神里开始有了沉淀下来的东西。王导的夸奖也渐渐多了起来,甚至有一次在颜酒面前半开玩笑地说:“颜老师,您看墨北这小子,是不是有点脱胎换骨的意思了?您那‘空壳’的评价,我看得收回了!”

当时颜酒正低头看剧本,闻言只是抬了下眼,目光在墨北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没什么温度,也没接王导的话茬,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又低下了头。那敷衍至极的态度,让墨北刚升起的一丝微弱的期待瞬间熄灭,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他沉默地走开,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她根本不在乎。她眼里根本没有他。她依旧困在她自己那个冰冷沉重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然而,几天后一个没有夜戏的傍晚,墨北刚回到剧组包的酒店房间,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那个表哥发来的加密文件包,附带一条简短的信息:「东西齐了。钱打我卡上。看完删干净,别惹麻烦。」

墨北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立刻反锁了房门,拉上厚重的窗帘,房间里顿时一片昏暗。他坐到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因为一种莫名的紧张而微微颤抖。输入密码,解压文件。首先跳出来的,是海量的照片。

很多照片明显年代久远,像素不高,带着旧时光特有的模糊质感。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颜酒。年轻的颜酒,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婴儿肥,眼神清澈明亮,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像盛夏阳光下怒放的向日葵。她身边,总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孩。男孩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或简单的T恤,笑容温煦,看向颜酒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宠溺和温柔。他们一起在校园的梧桐树下骑单车,女孩坐在后座,裙摆飞扬,紧紧搂着男孩的腰,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他们在简陋但温馨的小吃店里分享一碗面,头挨着头,笑容甜蜜;他们在某个简陋的露天舞台下,颜酒穿着朴素的演出服,男孩站在人群最前面,仰头看着她,眼神专注得仿佛她是全世界唯一的光……

照片里的颜酒,鲜活、生动、明媚,拥有着墨北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的蓬勃生命力。她眉宇间没有一丝阴郁,只有纯粹的快乐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那种光芒,几乎要灼伤墨北的眼睛。

照片往后翻,时间线也在推进。照片的背景开始出现一些更专业的剧场、颁奖礼后台。颜酒在舞台上光芒四射,捧着奖杯,而那个叫林予辰的男孩,总在台下或后台的角落,用同样骄傲而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他陪着她去试镜,在她紧张时握着她的手;他在她获奖后,第一时间冲上去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颜酒把脸埋在他怀里,笑得幸福而满足。

墨北一张张地看着,鼠标滚轮滑动得越来越慢。他像是闯入了某个被时光尘封的、只属于颜酒一个人的秘密花园。花园里阳光明媚,繁花似锦,充满了爱情最纯粹美好的模样。这巨大的反差让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那个在片场冰冷疏离、眉间永远锁着阴云的颜酒,和照片里这个明媚如朝阳的女孩,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照片翻到最后几张,色调开始变得阴郁。场景变成了机场。颜酒穿着简单的便服,眼睛红肿,明显刚哭过。林予辰紧紧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脸上写满了不舍和痛苦。旁边站着一对穿着考究、神情严肃刻板的中年夫妇,应该是林予辰的父母。他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颜酒,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件不合时宜的廉价物品。

墨北的心沉了下去。他点开和照片一起发来的文档资料。

文字资料比照片更加冰冷残酷,详细得令人窒息。

林予辰。颜酒青梅竹马的初恋男友。两人从高中到大学,感情深厚稳定。林予辰家境极为优渥,家族企业横跨海外多个领域,是真正的old money。颜酒最初踏入演艺圈,纯粹是出于热爱,林予辰一直是她最坚定的支持者,陪她走过籍籍无名的岁月。

转折点出现在颜酒凭借一部文艺片崭露头角、开始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之时。林予辰的父母,尤其是那位掌控家族大权的母亲,对儿子找了一个“戏子”女友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和反对。他们认为演员这个职业抛头露面、供人娱乐,有辱门楣。更关键的是,他们早已为林予辰规划好了联姻对象——某位海外华裔实业巨鳄的独女。

文档里甚至附上了几份模糊的邮件和通讯记录截图(来源显然不正当)。林母用词极其冷酷刻薄,将颜酒称为“靠脸和身体博取关注的廉价玩物”,指责她的职业“让林家蒙羞”,勒令林予辰立刻与她断绝关系,否则将切断他所有的经济来源和人脉支持,并将他彻底排除在家族核心利益之外。邮件里还提到,林家已开始动用资源,阻挠颜酒一些重要角色的争取。

林予辰起初激烈反抗,甚至一度与家里断绝来往,和颜酒蜗居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资料里提到,那段时间颜酒的事业正处于上升的关键期,接连获得重要奖项提名。林予辰是她最坚强的后盾,也是她疲惫时唯一的港湾。墨北几乎能想象出那段艰难却充满希望的时光。

然而,来自家族的压力如同巨大的冰山,持续不断地、冰冷地挤压着他们的生存空间。林予辰的账户被冻结,他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他试图独立创业的项目被神秘力量处处掣肘。更致命的是,林母亲自找到颜酒,在一个私密的高档会所里,用最优雅的姿态,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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