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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世(三)

墨颜99

资料里没有那次谈话的具体内容,只有一段第三方(可能是服务生)模糊的回忆记录转述:“……那位夫人语气很平静,但说的话……很伤人心。她说颜小姐在台上演别人的人生很精彩,但现实里,她永远进不了林家的门。她说她的儿子注定要站在更高的地方,颜小姐只会成为他的污点和拖累……她还说……如果颜小姐真的爱予辰,就该放手,而不是拖着他一起沉沦……颜小姐当时脸色白得像纸,一句话也没说……”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林予辰父亲突发重病入院的消息。林家以亲情和家族责任为名,向林予辰发出了最后通牒。同时,他们开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只要林予辰同意出国接手家族部分业务,并接受联姻安排,他们不仅会全力支持他,还会动用资源,帮助颜酒拿到一个当时竞争极其激烈、足以让她跻身一线的国际大制作女主角。

一边是岌岌可危的父亲、沉重的家族责任和看似“双赢”的前途(包括颜酒的前途),一边是风雨飘摇、被家族全力打压的爱情。

林予辰崩溃了。文档里提到,那段时间他精神恍惚,酗酒严重。最终,在父亲病床前,在母亲冰冷的目光下,他屈服了。他向颜酒提出了分手。没有争吵,没有哭闹。资料里只有一句简短的、来自颜酒当时一个密友(后来也疏远了)的模糊转述:“阿酒接到电话后,很安静。只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那天晚上,她公寓的灯亮了一整夜。”

分手的时间点,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墨北死死盯着那个日期,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正是颜酒凭借一部电影斩获国内最高奖项、成为最年轻影后之后的第三天。她刚刚站上人生的第一个巅峰,光芒万丈,前途无量。就在全世界都在为她欢呼的时候,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她最荣耀的时刻,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刀。

邮件记录里,林家母在儿子同意分手后,给负责阻挠颜酒资源的心腹发了一封邮件,只有冷冰冰的几个字:「障碍清除。资源可以给了。」

墨北猛地关掉了文档。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昏暗的空间里回荡。电脑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他苍白的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颜酒眉宇间那永远化不开的阴郁从何而来。

明白了她眼中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茫因何而生。

明白了为什么她在片场精准如机器,却在每一次“咔”声后瞬间被抽干所有生气。

她不是入戏太深,她是被现实碾碎了心。她曾拥有最炽热的爱和最纯粹的梦想,却在登上巅峰的那一刻,被最信任、最依赖的人,连同她赖以生存的爱情和尊严,一起彻底埋葬。她此后的每一个角色,每一次演绎,都不过是在那巨大的废墟之上,试图寻找一点点共鸣,一点点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回响。她早已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靠着惯性运转的、华丽而冰冷的空壳。

林家那高高在上、视她如尘埃的轻蔑,林予辰最终在家族压力下的放弃和背叛,还有那个在荣耀巅峰被抛弃的、巨大而讽刺的落差……这一切,像无数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地、精准地刺穿了她,留下的是永远无法愈合的、溃烂流脓的伤口。

墨北缓缓地靠向椅背,冰冷的木椅硌着他的脊骨。他闭上眼,黑暗中全是颜酒那张年轻明媚的笑脸,和后来那双死寂空洞的眼睛。巨大的心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将他吞没。那痛楚如此尖锐,如此沉重,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痛苦,那痛苦如此具体,如此黑暗,带着血腥和腐朽的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房间。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无法再待在这个狭小的、充满了颜酒痛苦真相的空间里。他需要空气,需要逃离这几乎让他窒息的心疼。

夜色深沉,墨北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车窗大开,凛冽的风刀子般刮在脸上。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沉重的心底。

他最终将车停在了横店郊外一条僻静的河边。熄了火,世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潺潺的水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

他靠在冰冷的车门上,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尼古丁辛辣的气息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沉甸甸的、名为颜酒的重量。

他想起片场她精准却冰冷的表演,想起她眉间挥之不去的阴郁,想起她独自蜷缩在休息椅里的疲惫身影,想起路灯下她卸下伪装时那一闪而过的、深重到极致的空茫……所有之前无法理解的碎片,此刻都被那残酷的真相串联起来,拼凑出一幅令人心碎的完整图景。

那个站在巅峰、拥有无数光环的女人,内里早已是一片被背叛和抛弃彻底焚毁的荒原。她活着,却已死去。

墨北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夜色中弥漫开,模糊了他的视线。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如同野火般在他冰冷的心底燃起,瞬间燎原。

他想帮她。

他想把她从那片荒芜冰冷的废墟里拉出来。

他想……让她重新活过来。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如此清晰,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心疼和沉重,在他心中疯狂地呐喊、冲撞。

烟头烫到了手指,他猛地甩开。黑暗中,他望着远处河面上细碎的月光,眼神从最初的混乱震惊,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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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杀青宴的喧嚣如同涨潮的海浪,一波波冲击着感官。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酒精和食物的混合气味,浓郁得有些腻人。制片人红光满面,举着酒杯穿梭于人群,接受着潮水般的恭维。导演王导被一群人围着,大声讲述着拍摄的“丰功伟绩”。演员们卸下了角色的枷锁,或真或假地放松着,谈笑风生。

墨北坐在角落一张不起眼的圆桌旁,面前精致的菜肴几乎没动。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金黄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映着天花板上碎裂的光点。他的目光穿过晃动的人影和迷离的光线,始终牢牢锁定在宴会厅另一端那个身影上。

颜酒。

她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之一。一袭剪裁完美的黑色丝绒长裙,勾勒出纤细却玲珑的曲线。柔顺的黑色长发(假发)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妆容,红唇微扬,端着酒杯,从容地应对着络绎不绝前来敬酒、攀谈的人。影后、投资人、导演、媒体人……她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笑容得体,姿态优雅,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享受这众星捧月的时刻。

墨北看着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那笑容,那姿态,那游刃有余的应酬,在他眼里,都成了舞台上精心设计的表演。她的眼神深处,那片熟悉的、厚重的疲惫和空茫,如同沉在杯底的冰块,即使被香槟金色的气泡覆盖,也依旧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她像一个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精致,完美,却没有灵魂。每一次举杯,每一次微笑,每一次点头,都像是在消耗她本已所剩无几的能量。

墨北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杀青宴的喧闹成了刺耳的噪音,周围的笑脸也显得无比虚假。他放下几乎没喝的香槟,悄然起身,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浮华之地。

酒店后门连接着一个不大的中式庭院。夜风带着凉意和草木的清新气息,瞬间吹散了宴会厅里浑浊的空气。墨北深吸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沿着鹅卵石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月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转过一丛茂密的芭蕉,小径前方出现了一个临水的木质观景平台。平台边缘,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倚着栏杆,背对着他。

是颜酒。

她不知何时也离开了喧嚣的宴会厅。脱掉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那身华丽的黑色丝绒长裙在月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却衬得她裸露在外的肩背更加单薄脆弱。她微微低着头,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对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出神。夜风吹动她颊边散落的几缕发丝,月光勾勒出她安静的侧影,那背影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孤寂和疲惫,仿佛刚才宴会厅里的八面玲珑只是一个幻影,此刻才是真实的她。

墨北的脚步顿住了。隔着几步的距离,他静静地看着她。晚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冷香,也带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哽咽。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抽动了一下。

她在哭?

这个认知让墨北的心脏骤然缩紧。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忍离开。

颜酒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她猛地直起身,飞快地抬手在脸颊上抹了一下,动作带着一种被窥破的仓促。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月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她脸上。墨北清晰地看到,她眼眶周围带着一抹未散尽的微红,眼底水光潋滟,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的寒潭。但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加冰冷,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戒备。

“有事?”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响起,有些微哑,却冷得像冰。

墨北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在来的路上打好的腹稿,所有想好的安慰或试探的话语,在看到她眼中那层冰冷的戒备和那未干的泪痕时,瞬间都堵在了喉咙里。他该说什么?说他知道了她和林予辰的一切?说他心疼她?说他想帮她?

不。那只会撕开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只会让她在他面前彻底竖起更高的围墙。他不能那样做。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走上前几步,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也倚在了栏杆上。目光投向水面倒映的破碎月光,声音低沉地开口,避开了所有可能的雷区:

“里面太吵了。出来透口气。”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王导今天喝高了,拉着制片人,说下部戏还想原班人马。”

颜酒没说话,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她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但那份冰冷的戒备似乎因为这句无关痛痒的闲谈而松动了一丝丝。

墨北感觉到她的目光,继续看着水面,语气尽量放得平淡:“他说你演女科学家肯定带感,还问我有没有兴趣演个反派物理学家。”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说我有种‘斯文败类’的潜质。”

这句带着点黑色幽默的话,似乎终于戳破了颜酒周身那层过于紧绷的冰壳。她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促,转瞬即逝,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墨北沉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他第一次,听到了她卸下所有表演后,最真实、最接近“颜酒”本体的声音。

“王导喝多了,看谁都像反派。”她淡淡地接了一句,声音里的沙哑褪去了一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她转回头,也望向水面,不再看墨北。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宴会厅隐隐传来的模糊乐声。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

“戏拍完了,”颜酒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水面说,“感觉……像跑完了一场很长的马拉松。”

墨北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他听出了她话语里那深重的疲惫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灵魂层面的倦怠。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回应:“嗯。卫铮……这个角色,很重。”

“每个角色都很重。”颜酒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种看透般的虚无,“演的时候,得把自己的心掏空了,塞进别人的喜怒哀乐。演完了,别人的东西拿走了,自己的……”她顿住了,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余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墨北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个被掏空、再也填不满的“自己”。他几乎能想象到,每一次杀青,对她而言,不是解脱,而是又一次面对内心荒芜的酷刑。

“值得吗?”他忍不住问。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太冒失了。

颜酒似乎并不意外。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墨北以为她不会回答。就在他准备开口道歉时,她说话了,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

“以前觉得值得。演戏多有意思,能活成千百种样子,像偷来了好多条命。”她的目光有些失焦,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现在……大概是为了在里面,找一点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东西吧。”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却比哭还难看,“找不到,就继续找。还能怎么办?不活了?死呗。”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其随意,甚至带着点戏谑的口吻,轻飘飘地从唇齿间滑出。然而落在墨北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那不是玩笑!那是她用尽所有力气伪装出来的、对自身绝望处境最冷酷的嘲讽!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四肢百骸都冰凉一片!他猛地转头看向她。

月光下,颜酒的侧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句惊心动魄的话只是随口一说。她甚至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自然流畅。但墨北看到了,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在黑色丝绒裙摆的遮掩下,正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那不是害怕。那是某种情绪激烈到极致后,身体无法承受的本能反应。

巨大的恐惧和心痛瞬间淹没了墨北。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伸手抓住她,想摇晃她,想告诉她不能死!想告诉她他在这里!他愿意接住她所有的痛苦!

但他死死地忍住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提醒他保持冷静。他不能冲动。任何激烈的反应,都可能将她彻底推入更深的冰渊。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面。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如同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需要时间。他需要冷静。

“死?”墨北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低沉,却刻意带上了一丝同样轻描淡写的、甚至略带嘲讽的意味,“太便宜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了。”

颜酒别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似乎有些意外,侧过头,第一次真正地、带着点探究地看向墨北。月光下,年轻男人的侧脸线条分明,下颌绷紧,眼神却异常沉静地落在水面上,仿佛刚才那句带着锋芒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活着,才能让他们不爽。”墨北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冷酷的力量,“尤其是……活得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久一点。”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然后极其自然地转开了话题,指向水面,“看那边,像不像条银色的鱼?”

颜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月光在水面投下一片不规则的亮斑,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确实像一条游弋的光鱼。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晚风拂过,带来更深重的凉意。庭院里一片寂静。

良久,颜酒才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像一声叹息,却清晰地送入了墨北的耳中:

“或许吧。”

墨北的心,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像是被投入滚烫熔岩的冰,猛地炸开!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希望,瞬间席卷全身!那疼痛是因为他清晰地触碰到了她深不见底的绝望;而那灼热,是因为在这片绝望的废墟边缘,他第一次,听到了她极其微弱的、一丝尚存的气息。

她还在这里。她没有完全放弃。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墨北心中沉重的黑暗。他依旧倚着栏杆,目光追随着水面那条虚幻的光鱼,紧握的拳头在身侧缓缓松开,掌心里是四个深深的、带着血丝的月牙印。

他知道了方向。即使前路是万丈深渊,他也要走下去。他要让这道微光,最终变成照亮她荒芜世界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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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宴后的日子,墨北如同被投入湍急的河流,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向前。那部名为《烽烟烬》的剧,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精良的制作、张力十足的剧情、全员在线的演技(尤其墨北这个“星二代”意外地没拖后腿),加上铺天盖地的营销,让这部剧火得一塌糊涂。收视率节节攀升,网络播放量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纪录,话题热度更是天天霸榜。

墨北的名字,从一个带着争议色彩的“资源咖”,迅速变成了“宝藏新人”、“天赋型演员”。他的微博粉丝数呈几何级暴涨,私信箱塞满了各种合作邀约、媒体采访、综艺通告。经纪人电话被打爆,脸上每天都洋溢着捡到金矿的狂喜。走在街上,开始有人认出他,激动地喊出“卫铮”的名字。镁光灯从未如此密集地聚焦在他身上。

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足以让任何人眩晕的名利风暴中心,墨北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和冷静。每一次采访,当记者兴奋地追问他“爆红”的感受、对未来的规划时,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嘴里说着感谢和谦逊的套话,心底却一片冰凉的清醒。这些喧嚣和光环,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必须配合演出的戏码。他真正的目标,远在聚光灯照不到的、那个冰冷而沉重的角落。

颜酒。

她依旧是那个站在云端的大满贯影后。《烽烟烬》的成功,于她而言,不过是履历上又增添了一笔辉煌。她的生活似乎并未因剧的火爆而有太多改变,依旧保持着低调而疏离的节奏。墨北通过各种渠道,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她的动态。她的新采访、新活动照片、工作室发布的行程……他像一个最隐秘的追踪者,试图从这些公开的碎片中,捕捉她真实的状态。

结果让他心头沉重。镜头前的她,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影后,优雅、从容、光芒四射。但墨北能清晰地分辨出,那光芒是冷的,是舞台灯投射下的效果。她的笑容,那曾经在旧照片里能点亮整个世界的笑容,如今完美得如同量角器精准计算过的弧度,却再无一丝能抵达眼底的温度。她眉宇间那层薄雾般的阴郁,非但没有散去,在几次深夜被狗仔抓拍到的模糊照片里,反而显得更加深重。她独自一人坐在保姆车里,或是走进公寓楼下,侧脸的线条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冷硬和……孤独。

墨北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酸涩而疼痛。他知道,盛宴散场后的寂静,对她而言,才是最难熬的深渊。那种巨大的落差感,那种面对内心空洞的恐惧,他仅仅旁观,就已感到窒息。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是以演员墨北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想把她拉出泥潭的人的身份。

他开始行动,如同在下一盘无声的棋局,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她脆弱的边界。

得知她睡眠极差,长期依赖药物,他便辗转联系上一位口碑极好、极注重隐私的国医圣手。他没有出面,只是以匿名的形式,将颜酒模糊的症状(隐去了姓名和身份)和一笔丰厚的诊金送到老中医面前,恳请对方配一些安神助眠、温和调理的方子。药配好后,他又通过极其曲折的方式,确保这些药能安全、不引人注目地送到颜酒助理手中。助理起初惊疑不定,但看到药方出自那位泰斗之手,又无任何署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给了颜酒。

墨北不知道她是否用了那些药,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他只是固执地、一遍遍地送。像一个往深不见底的枯井里投递微光的信徒。

他知道她偶尔会去一家会员制森严、极其私密的清吧。那里环境幽静,人迹罕至。他通过关系拿到了会员资格,却从不主动靠近。他总是选择一个最角落、灯光最昏暗的位置,点一杯几乎不碰的苏打水。目光穿透迷离的光线和稀疏的人影,远远地锁定那个同样习惯坐在角落的身影。

他看着她。看着她独自一人,面前放着一杯几乎不动的酒。看着她微微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倦怠。看着她偶尔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苍白的脸,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手指却久久没有滑动。时间在她身上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沉重的疲惫感在无声地流淌。墨北的心就在这无声的注视中,被反复地揪紧、揉搓。他多么想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哪怕一句话不说,只是陪着她。但他不能。他怕自己贸然的出现,会打破这仅存的、属于她自己的安静空间,会让她再次竖起冰冷的尖刺。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守着一座随时可能熄灭的灯塔。

他收集所有关于她零星散落的喜好,如同收集散落的珍珠。听说她曾在某个采访里随口提过一句喜欢某个小众乐队的冷门专辑,他便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关系,费尽周折,终于在一个海外收藏家手里淘到了绝版的签名黑胶唱片。没有署名,没有卡片,只有专辑被仔细地包装好,悄然出现在她公寓前台的匿名包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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