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炜尸体上散发出的焦糊味混合着房间原有的霉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那幽蓝色的微光纹路正迅速从他皮肤表面褪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死寂和一种非自然的平静。
远程神经灭杀。或者更糟的技术。干净，利落，无法追踪。
“清道夫”。
这个词像冰锥一样钉在我的脑海里。
他们不是在追捕我，他们是在**清理**。清理所有与周老太太之死、与那诡异情感包、与“涅墨西斯”秘密相关的痕迹。
齐炜是第一个。他知道太多，而且失去了利用价值。
而我，是第二个。失败的“原型机”，意外的数据，并且目睹了太多。
我没有时间恐惧，没有时间为齐炜那可悲的结局感到任何情绪。生存本能压倒了一切。
几乎在齐炜倒下的同一瞬间，我已经猛地转身，不是冲向门口（那里可能是陷阱），而是扑向房间唯一那扇装着锈蚀铁栏的小窗！
“蜂巢”的墙壁薄得像纸，这扇窗与其说是窗，不如说是个通风口，外面是楼房背面堆满杂物的狭窄天井。
我用尽全身力气，用电击棍的最高档位狠狠砸向窗户的合页和插销！
砰！砰！
电火花闪烁，劣质金属发出刺耳的扭曲声。外面的铁栏年久失修，固定点早已松动。
身后的门板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某种精密的电子锁被无声破解。
他们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我最后猛踹一脚！
哐当！
整个窗户连同锈蚀的铁栏向内脱落，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引起一阵模糊的回响和几声咒骂。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像一条逃离陷阱的蛇，从那狭窄的洞口猛地钻了出去！
身体擦过粗糙的墙壁和尖锐的断裂金属，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我重重落在下方堆积的软质垃圾袋上，缓冲了落势，但恶臭瞬间包裹了我。
几乎在我落地的同时，我听到头顶那个房间里传来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不止一人。没有交谈，没有惊呼，只有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的效率。
他们没有追出来从窗口射击。这意味着要么天井有其他出口被他们控制了，要么……他们根本不在意我从窗口逃走。
第二种可能性更让我心寒。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天井另一端一个堆满废弃管道的缺口。身后，齐炜的房间窗口一片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是在处理现场。销毁所有证据，包括齐炜的尸体。
我钻进管道缝隙，在黑暗和恶臭中拼命向前爬，心脏快要跳出喉咙。齐炜临死前那极致恐惧的表情和身体爆发的蓝光在我眼前反复闪现。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么快？齐炜身上有追踪器？还是说，我的调查行踪一直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那个加密联络方式！齐炜记忆中的那个！
我猛地停下爬行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我一把扯下身上所有新买的设备——神经接口增强器、生物信号屏蔽贴片、甚至那个廉价的二手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们狠狠砸向旁边的水泥墙，然后一脚将它们踢进深处淤积的、散发着化工废料气味的黑水里！
滋啦——
微弱的电火花闪烁了一下，旋即熄灭。
如果他们有追踪技术能定位齐炜，那同样也可能通过我新买的、来路不明的设备定位我！尤其是那个神经接口增强器，它直接连接过我的原型机！
愚蠢！致命的疏忽！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趴在冰冷肮脏的管道内壁，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大概是“蜂巢”里其他住户听到破窗的动静报了警。但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警察和“清道夫”，我现在被两股力量夹在中间。
头顶上方的脚步声消失了。他们就像幽灵一样来了又走，只留下一具无法解释的尸体和一个被彻底清理过的现场。
我必须立刻离开第十三区。这里已经变成了致命的陷阱。
我没有沿着管道爬向可能通往街道的出口，而是反其道而行，向着更深处、更复杂的地下管网系统爬去。那里更危险，更容易迷路，但也更有可能摆脱任何形式的追踪。
黑暗、潮湿、恶臭。我只能依靠触觉和模糊的记忆中看过的城市地下结构图（并不完整）艰难前行。齐炜的恐惧残留像跗骨之蛆，不断撩拨着我的神经，让我对每一个声响都疑神疑鬼。
我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彻底精疲力尽，才在一个稍微干燥一点的、存放老旧线路的岔洞里停下来。
外面警笛的声音早已远去。周围只有水滴声和地下世界的各种细微嗡鸣。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浑身都在颤抖。衣服被刮破，身上多处擦伤，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安全屋没了。
临时据点没了。
刚搞到手的装备也没了。
现在，我失去了齐炜这条线，还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一无所有。
不。
我还有一条线索。
那个在齐炜 raw 记忆里找到的、加密的联络方式。
以及，“涅墨西斯”这个名字。
还有……我自己。这个失败的“原型机”，这个他们急于清理的“意外数据”。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满污秽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指。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在那一刻再次模糊，然后重新变得清晰。
只不过，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猎手带着远超我想象的武器和冷酷。
而我，除了这条捡来的命和脑子里一堆别人的情绪碎片，一无所有。
但我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
我闭上眼睛，开始在混乱的思绪中，尝试回忆和解析那个复杂的加密联络码。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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