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开门！”
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像是直接砸在我的心脏上。合金加固的门框在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没有思考的时间。多年的地下生存本能接管了身体。
我像受惊的猫一样窜向卧室，手指在划过墙壁某处看似无意的划痕时用力一按。伴随着几乎听不见的液压声，衣柜向侧面滑开，露出后面狭窄、布满灰尘的通道。这是用废弃通风管道改造的逃生路径，尽头通往隔壁一栋空置已久的旧楼。
身后的撞门声变得更加狂暴，还夹杂着金属撬棍的声响。他们准备强攻了。
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反手触动了内部的关闭机关。衣柜缓缓滑回原位，将喧嚣和危险暂时隔绝在外。通道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应急灯的红光从缝隙里渗入一丝微弱的光晕。
我蜷缩在黑暗中，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耳朵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板，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砰——哗啦！” 门被撞开了。
杂乱的脚步声瞬间涌入我刚刚离开的安全屋。
“clear!”
“卧室clear!”
“浴室clear!”
“目标不在！她跑了！”
声音透过墙壁模糊地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惊讶。他们没想到一个“情感掮客”会有这样的准备和反应速度。
“检查设备！所有电子设备！妈的，全烧了！” 另一个声音咒骂道。数据粉碎程序起作用了，他们别想从硬盘里恢复出任何东西。
“有逃生通道！在这里！”
我的心又是一紧。他们发现得很快。
“追！通知楼下单元封锁出口！她跑不远！”
脚步声朝着卧室方向涌来。我不能再等了。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沿着狭窄的管道向前爬行。灰尘呛入鼻腔，但我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管道壁冰冷粗糙，刮擦着我的手臂和膝盖。
我能听到身后衣柜被强行挪开的声响，以及手电光柱在管道内晃动的模糊光影。他们跟上来了。
这条通道并不长，但在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齐炜残留的“急迫感”和自身纯粹的恐惧混合在一起，灼烧着我的神经。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尽头是一个同样伪装过的出口，通往隔壁大楼的地下储藏室。
我用力推开挡板，滚落进去，然后迅速回身将挡板拉回原处，并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废弃货架死死抵住。这只能拖延很短的时间。
储藏室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向通往地面的楼梯。
推开防火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瞬间低下头，拉紧兜帽，混入街上稀疏的人流中。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身上沾满灰尘，呼吸急促，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不敢回头，只是加快脚步，利用人群和街道设施作为掩护，快速远离这两栋大楼。
拐过几个街角，确认暂时没有人追上来后，我闪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
安全屋没了。
积累的设备没了。
“情感日记”的本地备份也没了。（幸好最重要的部分有多重异地加密备份）。
我失去了经营已久的一个据点。
但更糟糕的是——我被警方锁定了。而且是直接针对周老太太死亡案的锁定。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我？就算查到了“林薇”这个假身份，顺藤摸瓜也需要时间。除非……有人直接提供了我的信息和位置。
齐炜？还是……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涅墨西斯”的影子？
周老太太的死，绝对不仅仅是遗产纠纷那么简单。我卷入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更黑暗、更危险。
那个温和的、眼神清亮的老太太。那个给我诡异警告的老太太。
现在，她死了。而我，是警方眼中的“最后访客”，头号嫌疑人。
冰冷的绝望感开始蔓延。但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用疼痛驱散它。
不能绝望。现在绝不是时候。
我需要信息。我需要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我需要知道周老太太的真正死因。
我压下所有的恐慌和混乱，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冰冷的、计算的状态。我从背包里翻出最基础的伪装工具——一次性染色剂改变发色，可粘贴的仿生皮肤微调面部轮廓，更换外套。然后，我拿出了那个几乎从不主动联系的、加密等级最高的通讯器。
接通了一个号码。号码的主人是一个专门贩卖情报的中间人，代号“鼹鼠”，收费高昂，但信誉相对可靠，只要付得起钱。
“谁？”一个沙哑、谨慎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有模糊的音乐声。
“客人。买消息。”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老城区，枫林路，今天早上的非正常死亡案，死者周静雅。我要知道现场初步勘察结果，死因猜测，以及警方目前的侦查方向和掌握的嫌疑人线索。最高优先级，报价。”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条子嘴很紧。这事有点邪门。”鼹鼠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风险很高。这个数。”他报出了一个高得离谱的数字。
齐炜付的尾款刚刚好够。讽刺至极。
“可以。十分钟内付清。我要最快速度拿到消息。”
“老规矩。加密包发送。阅后即焚。”
通讯切断。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通过分布在多个节点的匿名账户，将加密货币分批转入了鼹鼠指定的地址。
做完这一切，我再次融入街道的人流，像一个真正的幽灵，不断移动，改变方向，躲避着可能存在的天眼监控。
大约二十分钟后，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一个数据包接收成功。
我找到一处废弃的公共电话亭（这种老古董几乎绝迹，但有时能提供短暂的庇护所），钻了进去，拉上门帘。
深吸一口气，我点开了数据包。
里面的信息让我浑身冰冷。
【死者周静雅】初步尸检无显著外伤，无中毒迹象。生命体征于凌晨3-4时间骤停。表情极度平静，近乎异常。
【现场勘查】无闯入，无搏斗。床头监测手环数据部分丢失，最后记录显示死者睡前情绪平稳，但神经网络电信号在凌晨时段有数次异常高峰，模式罕见，疑似极度愉悦或……某种神经崩溃前兆。已被列为关键物证送交更高层级技术部门分析。
【侦查方向】高度怀疑与非法神经科技应用有关。重点排查近期与死者有密切接触者。
【嫌疑人】锁定一名于前日下午到访的“社区健康中心志愿者林薇”。该身份系伪造。沿途监控捕捉到嫌疑人模糊影像，已初步进行生物特征模拟还原。技术部门正在追踪其最终消失点。**警告：嫌疑人被视为高度危险，可能掌握非法精神影响手段，建议采取强制措施。**
我的手指紧紧攥着通讯器，指节发白。
神经网络电信号异常高峰……疑似神经崩溃……
非法神经科技……
高度危险……
强制措施……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将“谋杀嫌疑人”这个身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身上。
警方已经将她的死与非法技术联系在一起。而我，是唯一浮出水面的、与之相关的目标。
我被完美地设计了。
齐炜给我的根本不是什么“悔过与关爱”的情感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导致神经崩溃的……毒药？
而周老太太最后的警告和那悲哀的眼神……她是不是隐约知道会发生什么？
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恐惧同时席卷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即将面临的追捕，而是为那个孤独死去的老人，和她可能承受的无形折磨。
还有一丝深切的寒意：警方已经提到了“更高层级技术部门”。这意味着，官方的某些特殊机构可能已经介入。他们对这种技术的了解，可能远比我想象的深。
我删除了数据包，走出了电话亭。
阳光依旧，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
我不再只是一个非法的情感掮客。
我是一个谋杀案的头号嫌疑人，被警方和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同时追击。
我站在街边，看着车来人往，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茫然和孤立无援。
我必须活下去。
我必须弄清楚周老太太真正的死因。
我必须找到齐炜，或者他背后的人。
否则，我不仅无法洗清罪名，更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压低了帽檐，目光扫过喧嚣的城市，最终落在一个方向——那是这个城市最大的黑市电子零件集散地。
我需要新的装备，需要一个更隐蔽的落脚点。
然后，狩猎开始。
猎物，变成了猎人。
至少，我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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