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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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给潘家园的灰墙黛瓦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喧嚣了一天的市场渐渐沉寂下来。胖子紧紧攥着失而复得的玉坠，像是抱着个金娃娃，咧着嘴傻笑，一会儿又后怕地摸摸胸口。

“哎呀妈呀，可吓死胖爷了！差点就让那大金牙给糊弄过去了！”胖子把玉坠小心地塞进衣服最里层，贴肉藏着，“老胡，还是你丫眼毒！要不是你，哥们儿这回可亏到姥姥家了！”

胡八一的心思却不全在玉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杨露思。她正微微侧头和姐姐杨雪莉低声说着什么，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夕阳勾勒出她柔和的脸部轮廓，那对梨涡若隐若现，看得胡八一有些出神。

“嘿！嘿！回神了老胡！”胖子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咋的？看上人杨小妹了？眼光不错啊！”

胡八一这才回过神，难得地有些窘迫，干咳一声：“别瞎说。人家帮了这么大忙，得好好谢谢。”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虽然脱下了军装，但军人的习惯还在。

这时，杨雪莉转过头来，笑着问：“你们哥俩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商量着怎么赖掉明天的烤鸭？”

“那不能！绝对不能够！”胖子把胸脯拍得山响，“说全聚德就全聚德！明天中午，不见不散！谁不来谁孙子！”他现在有了“巨款”在手，底气十足。

杨露思被胖子的憨态逗得轻笑出声，声音像清泉滴落在玉石上。她看向胡八一，眼神明亮而好奇：“胡先生，您刚才好厉害，一眼就看出那玉不寻常。您是做考古或者文物鉴定工作的吗？”

胡八一被她看得有点心头发热，闻言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讪讪，摆了摆手：“不是。我刚从部队复员回来，还没个正经工作呢。就是以前在野战军，天南地北的跑，见识杂了点，对老物件有点粗浅的感觉。”他实话实说，语气里带着退伍军人特有的直率，也有一丝对未来的茫然。

没想到杨露思听得更加感兴趣了：“退伍军人？那您的经历一定很丰富！难怪感觉您和一般人不一样，有种…很沉稳可靠的气度。”她的赞美发自内心，接着又说，“感觉有时候比书本知识更敏锐呢。您说那玉有‘气’，我的导师也说过类似的话，真正古老的器物是有‘灵’的，能与之共鸣的人万中无一。”

这话让胡八一心里十分舒坦，那点因为无业而产生的轻微不自在也烟消云散：“露思小姐过奖了，我就是瞎感觉。”他对她的称呼自然而然地变得亲近了些。

“叫我露思就好，或者Rose也行。”她微笑道，“我对您说的经历很感兴趣。或许明天，您可以多给我讲讲？我相信那一定比电影还精彩。”

“成啊，只要你不嫌我絮叨。”胡八一笑着答应，心里像照进了一束阳光。

杨雪莉看着妹妹和胡八一的互动，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插话道：“行了，探险故事明天再继续。天都快黑了，咱们是不是该撤了？胡先生，王先生，你们住哪儿？”

胡八一和胖子报了地址，是胡八一刚回来临时落脚的大杂院，离这不近。

“不顺路，我们先送你们二位回去。”胡八一语气不容拒绝，带着军人的干脆利落，“两位姑娘刚回国，晚上不安全。”

杨雪莉也没推辞，笑道：“那就麻烦二位了，正好我们也认认路。”

四人并肩走在华灯初上的北京街头。胖子和杨雪莉走在稍前面一点，胖子还在吹嘘他的摆摊大业（未来版），逗得杨雪莉笑声不断。

胡八一和杨露思稍稍落在后面。晚风轻拂，带来她发丝间淡淡的清香。

“胡先生刚退伍，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杨露思轻声问，语气里是单纯的关心，并无打探之意。

“还没想太细。”胡八一看着前方的霓虹，语气坦然，“可能先歇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找个开车或者保卫之类的活儿，或者…跟着胖子练练摊？”他开了个玩笑，心里其实也没底。

“练摊也挺好呀，自由。”杨露思很真诚地说，“而且您眼光这么好，说不定能捡到漏呢？就像今天，要不是您，王先生可就亏大了。”

她的话让胡八一心里暖暖的，那份因前途未卜而产生的轻微焦虑也淡了不少。

“北京城历史悠久，藏着的好东西不少。潘家园只是冰山一角。”胡八一说。

杨露思的眼睛更亮了：“真的吗？那…胡先生以后如果逛市场有什么发现，能不能也让我开开眼界？我觉得跟您能学到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没问题。”胡八一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一口答应，“只要你不嫌我这是个不务正业的爱好。”

很快，到了杨氏姐妹暂住的招待所门口。

“就送到这儿吧，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杨雪莉落落大方地道谢。

“明天中午十一点，全聚德前门店，不见不散！”胖子再次确认。

“一定。”杨雪莉笑着答应。

杨露思也朝胡八一和胖子点点头：“再见，胡先生，王先生。明天见。”她的目光在胡八一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期待的笑意，才转身和姐姐走进招待所。

直到姐妹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胡八一才缓缓收回目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充实感。

“嘿！嘿！魂儿让人勾走了吧？”胖子用大手在胡八一眼前晃了晃，“咋样？哥们儿这顿饭安排得及时吧？”

胡八一笑着给了他一拳：“功过相抵了。不过说真的，胖子，你这玉…”他神色认真起来，“收好了，我总觉得它不简单，露思说的那个鬼洞文，听着就邪性，别惹什么麻烦。”

胖子赶紧又摸摸胸口：“放心！以后这就是我的命根子！不过老胡，”他又凑过来，挤挤眼，“那杨小妹是真不错啊，一点没有洋学生的架子，还夸你呢！看你俩聊得挺好？”

胡八一眼前又浮现出杨露思带着梨涡的笑容和真诚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是挺特别的。跟咱们这儿的姑娘…不太一样。”

“哟嗬！铁树要开花啊！”胖子搂住他脖子，“行！明天哥们儿全力配合你！保证让你跟杨小妹深入交流！”

兄弟俩说笑着，踩着月色往大杂院走。胡八一的心情很久没有这样轻松愉悦过了。刚退伍回来的些许迷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邂逅冲淡了不少。那块神秘的古玉，那个笑容甜美的姑娘，都像是生活对他展开的新的一页，充满了未知，也蕴含着希望。

他抬头看了看北京的夜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明天的太阳，似乎会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