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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

AI短故事合集

民国二十五年的惊蛰,南京城刚过了倒春寒,玄武湖的冰化得差不多了,湖边的柳丝蘸着水汽,绿得像能拧出汁来。林晚星抱着一摞刚装订好的书稿,小跑着穿过石板路时,辫子梢扫过了一个人的白长衫。

“抱歉!”她慌忙转身,怀里的书稿哗啦啦散了一地。

蹲下来捡书时,指尖先触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人穿着月白长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初春的光里透着冷白。他捡书的动作很慢,指腹蹭过她写废的纸页,墨迹晕开的地方还留着她改稿时的指甲印。

“林小姐?”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浸过湖水的玉,清润里带着点沉底的凉。

林晚星抬头,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是沈砚,中央大学的年轻教授,上周在报社的茶话会上见过一面。他当时坐在角落,手里转着支钢笔,听人争论白话文与古文,始终没说话,却在她被刁难时,轻轻敲了敲桌子:“《红楼梦》里的白话,可比现在许多刻意为之的句子有筋骨。”

此刻他把捡好的书稿递过来,最上面那本《金陵春深》的封面,是她自己画的秦淮河夜景,笔触生涩,却被他指尖轻轻抚过:“写得很好,比报社刊登的那些连载更有烟火气。”

那天他们沿着玄武湖走了很久,他话不多,却总能在她卡壳时接一句恰到好处的话。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时,他忽然说:“下周六有昆曲,《牡丹亭》,我多了一张票。”

林晚星攥着书稿的手指蜷了蜷,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风吹动的柳丝:“好啊。”

抗战爆发那年,他们在重庆的防空洞里结了婚。没有婚纱,林晚星穿的是她母亲留下的蓝布旗袍,沈砚的西装袖口磨破了边。证婚人是同院的老教授,用手电筒照着红纸,念誓词时,外面的轰炸声震得洞顶掉灰。

“沈砚,你愿意娶林晚星为妻,无论……”

“我愿意。”他打断老教授,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不管有没有炸弹,有没有明天,我都愿意。”

——这么说你很勇咯?

林晚星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他们的家在半山腰的吊脚楼里,四面漏风,却被她收拾得妥帖。沈砚在大学授课,兼做翻译,常常深夜才归。她就坐在煤油灯旁等他,桌上温着粥,稿纸上写着未完的故事。

有次轰炸来得急,他冲回家时,看见她正把他的书稿往瓦罐里塞,怀里还抱着他母亲留下的那只青花碗。“傻丫头,书没了可以再写。”他把她拽到桌下,炸弹在远处炸开时,她听见他在耳边说:“你在,家就在。”

胜利那天,重庆的烟花映亮了半边天。林晚星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站在吊脚楼的廊下,看沈砚在人群里朝她挥手。他跑回来时,军装沾满灰尘,却笑得像个孩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用锡纸包着的糖,塞进她嘴里:“甜吗?”

糖在舌尖化开时,她忽然想起初见那天,玄武湖的风也是甜的。

五十年代的北京,胡同里飘着煤烟味。沈砚在出版社做编辑,林晚星成了中学的语文老师。他们住的四合院挤了三户人家,院里的石榴树是沈砚亲手栽的,每年夏天都结满红灯笼似的果子。

清晨五点,沈砚就起来生炉子,蓝布褂子的肩头总沾着煤灰。林晚星在灶台边烙饼,油烟熏得她眯起眼,他就从背后替她拢住头发,说:“等这波忙完,我给你买个新式油烟机。”

这话他说了好几年,直到儿子考上大学那年,家里才装上油烟机。那天林晚星对着亮闪闪的机器看了半天,忽然笑出声:“当年在重庆,你说等胜利了就给我买带院子的房子,现在不仅有院子,还有这新鲜玩意儿。”

沈砚正在给石榴树剪枝,闻言回头,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还有啊,当年说要陪你看遍全国的戏,这几年退休了,该兑现了。”

他们真的去了。从西安的秦腔到苏州的评弹,从广州的粤剧到东北的二人转。林晚星晕车,沈砚就提前备好橘子皮,火车上她靠在他肩头打盹,他就替她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一拉。有次在洛阳看豫剧,她看得入迷,眼泪掉下来,他掏出皱巴巴的手帕,笨拙地替她擦脸:“还是跟年轻时一样,看《牡丹亭》都能哭。”

她拍开他的手,自己抹了把脸:“你不懂,这戏里的人,活得真痛快。”

他笑了,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握粉笔,指腹有些粗糙,他的手因为翻书编稿,指节有些变形,可握在一起时,还是像年轻时那样,暖得能焐热岁月。

八十年代的夏天,空调还不普及。沈砚把藤椅搬到阳台上,林晚星坐在旁边摇着蒲扇,看他给孙子讲《西游记》。老两口的牙都掉得差不多了,说话漏风,却总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还记得吗?你当年写的《金陵春深》,最后没写完。”沈砚的声音慢悠悠的,像老座钟的摆。

“早忘了。”林晚星扇着扇子,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倒是你,当年给我改的那些批注,比我写的还多。”

“那是因为……”他凑到她耳边,“每一句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孙子在旁边起哄,说爷爷又在说情话。林晚星笑着推开他,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镀了层金。

九九年的冬天来得早,窗外的石榴树落光了叶子。沈砚躺在床上,呼吸有些缓,林晚星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晚星……”他轻声叫她,像七十多年前在玄武湖边那样。

“我在。”她应着,眼泪掉在他手背上。

“你说……咱们这一辈子,算不算……”

“算。”她打断他,声音发颤,“算得很,沈砚,九九年,一天都不少。”

他笑了,眼睛慢慢闭上。窗外的雪落下来,轻轻巧巧的,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玄武湖上空飘的柳絮。

林晚星慢慢躺下来,靠在他身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等我,”她轻声说,“咱们再去看《牡丹亭》,这次,我请你。”

雪越下越大,盖住了屋顶,盖住了院子里的石榴树,却盖不住屋里那点残存的温度,像七十多年来,他们守着的那点暖,从来没冷过。

孙子整理遗物时,在旧书堆里发现一个木盒子。里面是泛黄的书稿,是沈砚的批注本,是战时的粮票,是各地的戏票,还有一张褪色的红帖,上面写着:民国二十五年,惊蛰,沈砚娶林晚星。

红帖背面,有一行小字,是沈砚的笔迹:

“星落砚上,九九年,不多,不少。”

——活到99阎王不叫自己走

那天阳光很好,透过窗,落在红帖上,像落了一地的星光。

——啊,又是阴暗爬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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