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林晚星猛地睁开眼。
纯白的天花板,转动的摄像头,手腕上冰凉的束缚带——和记忆深处那座地下实验室的景象重叠,让她心脏骤然缩紧,几乎窒息。
不对。
她用力眨眼,视线聚焦。这里的设备更精密,墙壁是冷硬的合金,而非粗糙的白墙。束缚带是智能感应的,随着她的挣扎微微发亮,发出低低的嗡鸣。
“检测到心率异常,注射镇静剂。”电子音毫无温度,墙壁面板滑开,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她的手臂。
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意识却没像预想中那样模糊。反而有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炸开——
琉璃瓦上的薄霜,灰布保洁服上的补丁,青衫男子递来的温热炊饼,江南雨巷里的携手同行,一百个孩子围着院子里的石榴树欢笑……最后定格的,是暗牢墙壁缝隙里那一点微弱的光,和沈砚临终时握着她的手说的那句“别怕”。
那些不是幻觉。
是前世。
她是阿圆,也是林晚星。那个在明末宫墙里逃亡、在江南巷弄里安家、生了一百个孩子的阿圆,这一世成了被傅斯年囚禁在实验室的“基因模板”林晚星。
“星链计划”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映得合金墙壁泛着诡异的光。
“核心数据库遭入侵……权限锁定失败……”
“培养舱压力异常……编号73号优化体生命体征消失……”
“傅总,东侧通道发现不明人员闯入!”
混乱的电子提示音和通讯声从隐藏的扬声器里传出,林晚星的心跳随着警报节奏加速。她看向手腕上的束缚带——刚才的挣扎让感应区出现了一丝裂痕,是注射针头刺破皮肤时,渗出血迹造成的干扰。
前世阿圆能从宫墙暗牢逃出生天,这一世的她,没理由困死在这座冰冷的实验室里。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扭动手腕,将出血点死死按在束缚带的感应区。电流的麻痹感传来,束缚带的嗡鸣声变得杂乱,红光忽明忽暗。
“警告:束缚装置异常。”
面板滑开的瞬间,林晚星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熟悉的金属柜——和前世周明远实验室里的柜子一模一样。她记得,那种柜子的底层通常藏着应急工具。
警报声越来越急,外面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她扑到金属柜前,用被束缚带磨出血的手腕撞击柜锁,一下,两下……锁扣崩开的瞬间,她摸到了一把应急消防斧。
斧头的重量压在掌心,带着冰冷的安全感。她挥斧砍向束缚带,合金链应声而断。
冲出房间时,走廊里已是一片混乱。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研究员抱头逃窜,墙壁上的显示屏全是乱码,红色的“星链计划终止”字样在闪烁。
林晚星握紧消防斧,贴着墙壁奔跑。前世逃亡的本能苏醒,她避开监控死角,沿着通风管道的方向前进——那是所有密闭建筑最容易被忽略的逃生路线。
转过一个拐角,她撞见了一个人。
男人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沾着灰尘,手里握着一把枪,正背对着她射击。子弹打在追来的机械警卫身上,溅起一串火花。他转身的瞬间,林晚星看清了他的脸。
剑眉,深目,鼻梁高挺,眼神锐利如鹰,却在看到她的刹那,骤然柔和了半分。
是沈砚。
不,不是前世那个青衫教书先生,却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轮廓。他的胸牌晃了一下,上面写着“安全部 沈砚”。
“跟我走!”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和前世记忆里的触感重叠,滚烫得让她眼眶发酸。
他的枪法精准,动作利落,带着她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机械警卫的红外线在身后追扫,他总能提前预判,拉着她躲进安全通道。
“你是谁?”林晚星终于忍不住问,声音因奔跑而发喘。
“以后再解释。”沈砚打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外面是通往地面的楼梯,“我是来救你的。”
“你怎么知道……”
“周教授留下的加密信息,说你是唯一能终止‘星链’的人。”他回头看她,眼神坚定,“他说,你会认出我。”
周明远?那个在最后时刻选择良知的科学家?林晚星的心猛地一颤。原来这场逃亡,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楼梯间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像在叩击命运的门。林晚星看着沈砚握着枪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那个牵着马、在雪地里为她挡风的青衫身影。
两世逃亡,起点不同,身边的人却带着同一份暖意。
冲出地下十二层的出口时,阳光刺得林晚星睁不开眼。
这里是傅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地下实验室,地面上是繁华的都市CBD。沈砚拉着她钻进一辆停在后门的越野车,引擎轰鸣着汇入车流。
后视镜里,傅氏大楼的方向升起了黑烟。沈砚说,那是周明远启动的自毁程序,为了销毁所有“星链计划”的实验数据。
“‘星链’的本质,是傅斯年想用基因编辑控制人类进化。”沈砚一边开车,一边解释,“他认为普通人是‘冗余代码’,只有经过编辑的‘优化体’才配活在未来。你基因里的‘稳定因子’,是他实现批量培育的关键。”
林晚星沉默着。前世她带着密信逃亡,是为了揭穿构陷忠良的阴谋;这一世,她要逃离的,是一个想扮演上帝的疯子。
“周教授是我导师,他发现傅斯年的真实目的后,就开始秘密收集证据。”沈砚的声音低沉,“他说,你的基因序列里,除了‘稳定因子’,还有一段‘自由序列’——那是人类反抗控制、追求自由的本能编码,是傅斯年永远无法编辑掉的东西。”
林晚星看向窗外。阳光穿过高楼缝隙,在马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有人在咖啡馆前说笑,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牵着孩子的手走过——这些平凡琐碎的瞬间,正是傅斯年想要“优化”掉的“冗余”,却是她两世都在守护的珍贵。
“我们现在去哪?”她问。
“去安全屋。”沈砚转动方向盘,车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等风头过了,我们会把傅斯年的罪证交给警方。‘星链计划’会彻底曝光,所有被囚禁的实验体都会被解救。”
车停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楼前。沈砚打开车门,伸手扶她下车,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林晚星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忽然笑了。
前世的阿圆,从宫墙逃到江南,用一生证明了自由与爱的力量;这一世的林晚星,从地下实验室逃向阳光,脚下的路或许依旧崎岖,但身边有光,前方有希望。
她抬头看向沈砚,他正看着她,眼里的光和前世雨巷里的夕阳重叠。
“沈砚,”她轻声说,“这次不用等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了起来。阳光落在他的眉骨上,温暖得像江南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