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是在一场商业酒会上。
水晶灯的光碎在香槟上，蓝思追端着酒杯站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转身时，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金凌穿着高定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比记忆里清瘦了些，眉眼间多了几分商场打磨出的锐利，可那双眼，在看到他的瞬间，还是晃了晃神，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蓝总。”金凌先开了口，声音比电话里沉，带着客套的疏离。
“金总。”蓝思追回握他的手，指尖相触时，两人都顿了顿，又很快松开，像碰了下烧红的烙铁。
周围人来人往，谈笑声、碰杯声混在一起，却衬得他们之间格外安静。还是金凌先打破沉默，指了指露台：“去透透气？”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酒气。两人靠在栏杆上，都没说话。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打翻了的星子，可谁都没看。
“听说你……回来了。”蓝思追先开了口，视线落在他西装口袋露出的钢笔上——那支笔，是他当年送的毕业礼物。
“嗯，上个月回的兰陵。”金凌从糖盒里拿出一块糖，又想起什么似的塞了回去，“家里的事，总不能一直不管。”
蓝思追“哦”了一声，想起蓝氏老宅院里的那棵玉兰树，今年春天开得格外好，落了一地白，像极了金凌走那年的雪。
“你呢？”金凌忽然问，“姑苏那边……还好？”
“挺好的。”蓝思追笑了笑，“蓝老先生身体硬朗，公司也还算顺。”
他没说，每次回老宅，总忍不住往琴房看，那把古琴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弦上的灰擦了又落，落了又擦。
沉默再次漫上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远处有人喊金凌的名字，他应了一声，却没动。
“蓝思追，”他忽然转头，路灯的光落在他侧脸“下个月……兰陵有场花展，你要不要来？”
蓝思追愣了愣。他记得金凌最不喜欢兰花，说太娇气，可小时候总跟着他去蓝氏的兰园，蹲在地上看他给兰花浇水，嘴里嘟囔着“有什么好看的”，却能蹲上大半天。
“好啊。”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有点发飘。
金凌眼里闪过点什么，快得抓不住，只咧开嘴笑了笑，像回到了少年时：“那我让家里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后来的酒会上，两人没再单独说话，却总在人群里不经意地撞上视线，又慌忙移开，像捉迷藏的小孩。
散场时，金凌的车停在蓝思追的车旁边。司机拉开车门，金凌却忽然回头：“对了，兰园后面那间琴室，我让管家重新修了。”
蓝思追猛地抬头看他。
“你以前总说，那里的回声最好。”金凌说完，转身上了车，黑色的宾利很快汇入车流，没再回头。
蓝思追站在原地，晚风吹起他的衬衫衣角。他摸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下个月兰陵的行程，空出来。”
抬头时，看到天上有颗很亮的星，正慢慢往西移。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躺在蓝氏的屋顶上看星星，金凌指着最亮的那颗说：“以后不管我在哪，看到这颗星，就知道是我在看你。”
那时候总觉得，分别是很遥远的事。后来才知道，再远的路，只要心里有个盼头，总有走到头的那天。
蓝思追坐进车里，司机问：“回姑苏吗？”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轻声说：“不，先去趟兰园。”
去看看那棵玉兰树，去擦擦那把古琴。
在等一个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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