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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上，摊开着两份几乎空白的“初中升学意向初步调查表”。一份属于即将初中毕业的何沐宸，另一份属于耿希言。

何沐宸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个篮球，目光有些游离地落在表格上“未来发展规划”那一栏。

一年前的风暴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长高了许多，肩膀变得宽阔，脸上的稚气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硬朗轮廓。

曾经外放的躁动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执拗的力量。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顶撞，但眼神里的倔强并未消失，只是学会了隐藏和等待。

耿希言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基础电路与信号原理》，手指间夹着一支笔，目光同样落在自己那份表格上。

他比哥哥清瘦一些，气质沉静，鼻梁上架着的细框眼镜后，是一双沉静而专注的眼睛。一年时间，让他更加清晰自己的兴趣所在，却也带来了选择的困惑。

何筱筱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感受到客厅不同寻常的安静。她将水果放在茶几上，看了一眼那两份表格，又看了看两个沉默的儿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在沐宸身边坐下。

何筱筱表格发下来几天了，还没想好怎么填？”

沐宸停下转球，将篮球抱在怀里，下巴搁在球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万能希言：“有几个方向……还没完全确定。”

这时，书房的门打开，耿继辉走了出来。他已换上家居服，但身姿依旧挺拔。他走到沙发主位坐下，目光扫过茶几上的表格，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自己那份，神情是一贯的严肃。

客厅里更安静了，只有墙上钟表规律的滴答声。

耿继辉“说说看。

沐宸和希言对视一眼。希言用眼神示意哥哥先说。

沐宸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将篮球放到一边。他抬起头，目光迎上父亲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视线。这一次，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挑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万能沐宸：“爸，妈。关于高中……我想好了。” “我想考市体校的篮球特长班，或者，有高水平篮球队的普通高中。”

他说出来了。没有一年前的激动和对抗，只有平静的陈述。但这句话背后，是他一年多来利用所有课余时间坚持训练、研究比赛录像、甚至主动找体育老师分析自己优势和短板的默默努力。他左膝上新鲜的膏药，和右手腕上长期佩戴的护腕，都是无声的证明。

何筱筱心里轻轻一颤。她看向丈夫。耿继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几不可查地敲击了一下。

耿继辉“理由。”

万能沐宸：“我喜欢篮球。不仅仅是喜欢玩，是喜欢研究战术，喜欢团队配合，喜欢在场上拼尽全力赢下来的感觉。”我知道这条路难，竞争激烈，成材率低，伤病风险高，可能最后也打不上职业。这些我都想过。”

万能沐宸：“但我想试试。我不是用它来逃避学习。体校或者篮球特长班，对文化课也有要求，我会努力达到，甚至超过那个要求。我只是……想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我真正热爱、并且可能擅长的事情上。”

他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他整理的市体校和几所目标高中的历年招生简章、录取分数线、篮球队成绩，甚至还有他自己制定的、兼顾训练和学习的粗略时间表。字迹谈不上漂亮，但条理清晰，看得出花了心思。

万能沐宸： “如果……”如果最后证明我不行，或者因为伤病打不了，我也认。到时候，再考大学，学体育教育、运动康复，或者别的，我都接受。至少我试过了，不后悔。”

他说完了，客厅里一片寂静。何筱筱看着儿子，眼眶有些发热。她看到的不再是那个用叛逆伪装梦想的少年，而是一个开始学着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并愿意承担后果的青年。她把目光投向丈夫。

耿继辉沉默地翻看着儿子递过来的文件夹，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他的目光在那些训练计划、伤病预防笔记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良久，他合上文件夹，抬起头，看向沐宸，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耿继辉“膝盖的伤，医生怎么说？”

万能沐宸：“旧伤，有点习惯性扭伤，加强力量训练和注意热身就好，不影响。”

耿继辉“手腕呢？”

万能“沐宸：训练量大的时候有点负荷，戴护腕保护一下就行。”

耿继辉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伤病，而是话锋一转：“

耿继辉体校的军事化管理，作息、纪律，比普通中学严格得多。能适应？”

万能沐宸：“能。再严格，能有家里的耿大队长严格？” 我能。规律作息和纪律，对训练也有好处。”

耿继辉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在审视一件需要做出重大决定的装备。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少了些惯常的冷硬。

耿继辉资料准备得还算齐全。风险评估，有初步意识。后续计划，有备用方案。”

他顿了顿，看向何筱筱，似乎在寻求确认，然后才重新看向沐宸，说出了决定性的那句话。

耿继辉“既然想清楚了，就按你的计划，准备考试和测试。文化课，不能松懈。这是底线。”

没有激烈的反对，没有无奈的妥协，只有基于“评估”后的“批准”。但这简单的几句话，对沐宸来说，却重如千钧。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爸爸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不，不是轻易，是基于他那些准备和陈述后的“同意”。

一种混合着巨大释然、感激和更加沉重责任感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喉咙发紧，重重点头。

万能沐宸：“是！我一定做到！”

何筱筱长长舒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沐宸的方向初步明确，压力似乎转移到了希言身上。大家都看向他。

希言放下书，坐得更直了些，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他推了推眼镜，声音一如既往的轻，但很清晰：

万能希言：“我……我的选择，可能没那么明确。” 我对物理，电子，信息技术这些很感兴趣。看妈妈的资料，还有旅里技术处叔叔偶尔讲的案例，都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我想读理科，最好是偏重信息技术或者工程方向的高中，将来考相关的大学。”

何筱筱眼睛一亮，这正是她隐约期待的方向。但希言接下来的话，让她和耿继辉都微微一怔。

万能“希言：但是，“我也想过……考军校。不是像以前以为的，一定要当特种兵或者指挥官那种。我是想……比如，国防科技大学，或者信息工程大学，学电子对抗、网络安全、或者军事装备信息化这些。”

万能希言：“我觉得，那好像……也能把我喜欢的东西，和……和家里一直在做的事情，结合起来。外公，爸爸，还有叔叔们，你们守护的是看得见的防线。也许……我可以试试，去了解或者参与守护那些看不见的防线？”

他说得有些乱，但意思很清楚。他既被纯粹的科学技术吸引，又对家庭的军人背景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和责任感，甚至是一种隐约的、想要“继承”些什么的念头。这种结合，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充满诱惑，却也因为未知而令人忐忑。

耿继辉的坐姿几不可查地更加挺直了。他没想到小儿子会主动提到军校，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技术性”的角度。这和他当年，甚至和大多数军人子弟选择军校的初衷，都不太一样。

耿继辉“为什么是‘想过’？”

万能希言：“因为……不确定。军校很特殊，要求也更全面。我怕我只是因为……因为这是家里熟悉的领域，因为不想让家里失望，才这么想，而不是真的适合或者热爱。而且……”如果哥哥走了体育的路，我再……家里会不会……”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显。他担心父母，尤其是传统观念更重的父亲，会希望至少有一个孩子“子承父业”，他怕自己的选择掺杂了过多的家庭因素，而不是本心。

何筱筱心里一疼。这孩子，心思太重，太为别人着想。

耿继辉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是罕见的低沉和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耿继辉“选择，基于两点。一，兴趣与能力。你擅长逻辑、计算、观察，坐得住，适合技术类。二，责任与意义。你提到的‘结合’，是一种更高层面的责任。但这份责任，不该是负担，而应是动力。”

耿继辉“军校，尤其是技术类军校，是另一种形式的‘熔炉’。纪律、体能、意志的锤炼，不亚于作战部队。你是否准备好接受那种全面塑造，而不仅仅是学习技术？”

希言认真思考着，没有立刻回答。

#耿继辉“至于家里，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的期望做选择。我和你妈妈，还有你外公，希望的，是你们找到自己认可、并能坚持下去的路。沐宸选篮球，我们支持。你选任何一条，只要是你想清楚、认准的，我们也一样支持。”

何筱筱“言言，别担心家里。爸爸说得对，选你真正热爱的、觉得有意义的。军校也好，普通大学也罢，妈妈相信你在任何领域都能发光。”

希言感受着父母手心的温度和支持的目光，心中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

万能希言：“我明白了。我会再仔细了解一下，和老师也聊聊。可能……需要点时间。”

耿继辉“不着急。” “高中还有三年。有足够的时间，看清自己的心。”

夜深了，孩子们各自回房，对着那份尚未填完的表格继续思考。客厅里，何筱筱靠在耿继辉肩头，两人看着窗外的星空。

何筱筱“时间真快。” 感觉昨天他们还抱着你的作训帽睡觉，今天就要考虑未来了。”

“ 耿继辉揽着她的肩膀。

何筱筱“你今晚……让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你对沐宸打篮球，就算不反对，也会设置更多障碍。”

耿继辉他长大了。那份计划书，不是一时冲动。有评估，有预案。像一次合格的行动简报。” “而且，他学会了承担后果。这比选择什么更重要。”

何筱筱是啊……希言也是，想得那么多，那么深。像你，也像我。”

耿继辉“他心思重，是好事，也是负担。“军校的路，如果他真选了，不会轻松。但若那是他真心所求，会比谁都坚定。”

何筱筱“你觉得他会选吗？”

耿继辉“不知道。看他自己。” ，“我们能做的，是把路指清楚，把利弊讲明白。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走。”

何筱筱依偎着他，感受着这份沉稳的力量。她想起一年前那个崩溃的夜晚，想起儿子脸上鲜红的指印，想起丈夫在黑夜中寻她时眼中的恐慌。一切都过去了，伤口在缓慢愈合，而孩子们，也在疼痛中学会了成长和责任。

何筱筱“不管他们未来飞向哪里，只要记得家的方向，就好。”

耿继辉低下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