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学典礼的遥遥一瞥
军训第五天，苏念的后颈晒出了一片淡淡的红斑。
她对着镜子涂芦荟胶时，林薇薇突然从背后凑过来，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传单：“念念快看！明天开学典礼暨军训表彰大会，要求全体新生穿常服参加，听说还要给优秀标兵颁奖呢！”
“优秀标兵？”苏念的指尖顿了顿，芦荟胶的清凉感顺着皮肤漫开，“是……陆星辞吗？”
“除了他还有谁？”林薇薇把传单拍在桌上，用红笔圈出“学生代表发言”几个字，“看见没？他还要作为老生代表发言，据说去年开学典礼他一开口，台下女生的手机闪光灯能组成银河。”
苏念拿起传单，指尖划过“计算机系 陆星辞”这行字，纸面粗糙的纹理蹭得指腹有点痒。她想起昨天训练间隙，他站在白杨树下喝水的样子——军用水壶的带子勒在锁骨处，喉结滚动时，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衣领，明明是很普通的场景，却让她记了很久。
“对了，明天要穿常服，你准备穿什么？”林薇薇翻着衣柜，把一条碎花连衣裙扔到床上，“我妈说穿裙子显得正式，还特意给我寄了新的。”
苏念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最上面叠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是出发前妈妈特意熨烫好的。“就穿这个吧，配牛仔裤应该挺合适的。”
“太素啦！”林薇薇皱眉，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挑出一条银质项链，“戴上这个，小太阳吊坠，跟你名字多配。”
项链的链条很细，吊坠是个镂空的小太阳，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苏念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摸了摸吊坠，突然想起手账里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还有陆星辞草稿本上那个没擦干净的印记。
“谢谢。”她把项链戴在脖子上，链条贴在锁骨处，凉凉的。
开学典礼当天，苏念起得格外早。
她对着镜子把衬衫的领口系成小小的蝴蝶结，又用林薇薇的卷发棒把发尾烫出一点点弧度。当她背着帆布包走出宿舍时，石榴树的影子刚好落在脚边，像幅淡淡的水墨画。
“念念今天开窍了啊！”张萌看着她的新发型，笑着打趣，“是不是想给某位学长留个好印象？”
苏念的脸瞬间红了，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项链吊坠：“别乱说，就是觉得开学典礼要正式点。”
礼堂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穿常服的学生们像流动的色块，把清晨的阳光搅得格外鲜活。苏念跟着中文系的队伍往里走，帆布鞋踩在红地毯上，没什么声音，心跳却像敲鼓。
找到座位时，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舞台上方的横幅写着“欢迎20XX级新生”，背景板是A大的标志性建筑——钟楼的剪影在蓝色幕布上格外清晰。苏念的座位在中间排，视线刚好能越过前排的人头，落在舞台中央的发言席上。
“快看，陆星辞在那边！”林薇薇突然拽了拽她的胳膊，手指指向舞台侧面的候场区。
苏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陆星辞就站在幕布旁边，穿着白色衬衫和深灰色西裤，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有老师正在跟他说着什么，他微微点头，侧脸的线条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干净利落。和军训时的样子不同，此刻的他褪去了少年气，多了几分沉稳。
“是不是比穿军训服帅十倍？”林薇薇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我表哥说他平时都穿冲锋衣，只有重要场合才穿衬衫，果然是‘人形招生简章’。”
苏念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方向看。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往观众席这边瞥了一眼，目光扫过中间排时，苏念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手里的节目单。
指尖攥得太紧，节目单的边角被捏出了褶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连带着后颈的红斑都开始隐隐作痒。
“别躲了，他又看不见你。”林薇薇戳了戳她的后背，“这么多人呢，就算看到了，也认不出是你。”
话是这么说，苏念却再也不敢抬头了。直到主持人走上台，宣布开学典礼开始，她才悄悄抬起眼皮，舞台侧面的候场区已经空了。
校长讲话时，苏念的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她盯着舞台地板上的光斑发呆，想起昨天训练结束后，陆星辞递给她发绳的样子。他的指尖很凉，指甲修剪得很整齐，递东西时总是微微弯腰，像怕吓到对方似的。
“接下来，有请学生代表、计算机系20XX级陆星辞同学发言。”
主持人的声音刚落，全场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其中还夹杂着女生的小声尖叫。苏念的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陆星辞从舞台左侧走出来，步伐从容，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他走到发言席前站定，拿起话筒的瞬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当他的视线落在中间排时，苏念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他看到她了吗？看到她今天穿的浅蓝色衬衫，看到她脖子上的小太阳项链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陆星辞已经移开了视线，开始发言。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比平时低哑一些，带着点独特的磁性，每个字都像落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着人的神经。
“……我站在这里，想起去年的自己。”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那时我总觉得，大学就像座精密的仪器，每个人都要按照设定的程序运行。直到后来才发现，这里的美好，恰恰在于那些不期而遇的意外——可能是图书馆角落里一本没看完的书，可能是香樟路上一次偶然的相遇，可能是……某个让你想变得更好的瞬间。”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颤。
香樟路上的相遇？他说的是……那天早上的事吗？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星辞看过来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停顿了半秒，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项链吊坠上，像被阳光晃了眼似的，微微眯了眯。
就在这时，前排有人突然站起来拍照，手机屏幕的光挡住了苏念的视线。等她再找到陆星辞时，他已经继续往下说了，语气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她的错觉。
发言很短，只有五分钟。当陆星辞说“谢谢大家”时，全场的掌声比刚才更热烈了。他放下话筒，转身往后台走，经过舞台中央时，又往观众席看了一眼。
这一次，苏念没有躲闪。
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幕布后，手指轻轻握住了脖子上的小太阳吊坠。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过来，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热浪。
“刚才他是不是看你了？”林薇薇激动地抓着她的胳膊，“我跟你说，他发言提到‘香樟路相遇’的时候，绝对往咱们这边看了！”
“可能……只是巧合吧。”苏念的声音有点飘，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接下来的表彰环节，陆星辞再次走上台，从校长手里接过“优秀学生标兵”的证书。他站在聚光灯下，微微鞠躬时，白衬衫的领口往下弯了点，露出锁骨处的皮肤。
苏念看着他手里的证书，突然觉得，这个总是看起来很冷漠的学长，其实比谁都要温暖。他像颗沉默的星星，独自在宇宙里运行，却在不经意间，照亮了别人的轨道。
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们按顺序退场。苏念跟着人流往外走，被挤得东倒西歪，手里的节目单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纸页，就看到一双擦得很亮的黑色皮鞋停在面前。
抬起头，她撞进了一双熟悉的浅色系眼眸里。
陆星辞就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那本红色的荣誉证书。他的衬衫领口有点松，领带被扯到了一边，少了刚才在台上的严肃，多了点烟火气。
“掉了。”他弯腰捡起节目单，递过来时，目光又落在她的项链上，“这个……很适合你。”
苏念愣住了，没明白他说的是节目单，还是项链。
周围的人还在往外走，有人撞到了陆星辞的肩膀，他下意识地往苏念这边靠了靠，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下午军训结束后，图书馆门口有新生咨询会，你……要不要来？”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苏念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说“好”，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陆星辞好像看穿了她的紧张，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转身被人流推着往外走。走到礼堂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对着苏念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苏念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他碰过的节目单，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图书馆门口的咨询会……他是在特意邀请她吗？
阳光透过礼堂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脖子上的小太阳吊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苏念摸了摸吊坠，突然觉得，这个九月，好像比她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而她不知道的是，走出礼堂的陆星辞，站在香樟树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放着一张刚从校园论坛上打印下来的照片，是苏念高中时参加作文比赛的抓拍，她穿着浅蓝色的棉布衬衫，站在领奖台上，笑得像个小太阳。
他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又抬头望向礼堂门口的方向，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原来，有些人，早在相遇之前，就已经被记住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