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宿舍里的“男神科普”
军训服的布料蹭在胳膊上，有点糙。苏念对着镜子把军绿色外套的扣子系到最顶，领口勒得脖子发痒，像被人轻轻掐着后颈——这是她从小就有的毛病，一穿不合身的衣服就浑身不自在。
“念念，你这领口都歪了。”林薇薇拿着防晒霜从她身后探出头，镜子里映出两个穿军训服的身影，一个咋咋呼呼往脸上抹防晒，一个手足无措地拽着衣领，“别动，我帮你理。”
指尖带着防晒霜的薄荷味拂过颈侧，苏念缩了缩脖子，听见林薇薇笑：“怎么跟小猫似的？怕痒啊？”
“有、有点。”苏念的耳朵又开始发烫。
宿舍门被推开时，张萌和李婷正好回来，手里抱着四杯冰柠檬水。“快喝快喝，军训动员大会要开始了，据说要在操场站一小时。”张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冰水滴在桌面，晕开一小片湿痕。
苏念捏着冰凉的杯子，指尖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她偷偷往窗外看，香樟路尽头的篮球场空荡荡的，昨天那个穿白T恤的身影，大概早就去了计算机系的训练场。
“听说陆星辞是军训标兵呢。”李婷突然说，吸管在杯子里搅出哗啦声，“去年他站军姿一动不动，被教官当成模板，全校新生都得看他示范。”
“那得多累啊。”苏念小声嘀咕。她光是想象自己站在太阳底下一小时，就觉得腿发软。
“学霸的世界你不懂。”林薇薇吸了口柠檬水，“人家说不定把站军姿当编程，精准控制每块肌肉的受力，分毫不差。”
四个人说说笑笑往操场走，路上遇到不少穿军训服的新生，像一群刚破壳的小鸭子，歪歪扭扭地跟着队伍挪动。苏念被挤在中间，手里的柠檬水晃出了几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操场的主席台上，校长正在讲话，声音透过音响扩得很大，震得人耳朵嗡嗡响。苏念站在中文系的队伍里，踮着脚往计算机系那边看——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只能看到一片军绿色的后背，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别找了，陆星辞肯定在第一排中间。”林薇薇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去年的标兵今年都得当示范生，站最显眼的位置。”
苏念赶紧收回视线，假装认真听校长讲话，脸颊却烫得厉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他，明明只是萍水相逢，连正经对话都没超过三句。可目光就像有自己的想法，总忍不住往那个方向飘。
动员大会结束后，各系按区域划分训练场。中文系和计算机系刚好隔着两个篮球场，中间种着一排白杨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
教官是个个子很高的武警，皮肤黝黑，嗓门像喇叭：“现在开始站军姿，半小时！谁动一下，全连加时十分钟！”
苏念赶紧挺直腰板，双手贴在裤缝上，目光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阳光越来越烈，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得她想眨眼。
“不许动！”教官的声音突然在旁边炸响，苏念吓得一哆嗦，硬生生把眨眼的动作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哄笑突然从计算机系的方向传过来。苏念用余光瞥了一眼，看见一个男生因为站不稳晃了一下，被教官罚做俯卧撑。而他旁边的位置，站着个身姿笔挺的男生，军绿色的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截线条清晰的下颌。
是陆星辞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教官的呵斥打断：“中文系的！看什么看？再加时十分钟！”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收回目光，可刚才那个身影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站得那么直，像棵被钉在地上的白杨树，连帽檐下的阴影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半小时变成四十分钟，苏念感觉自己的腿快要不属于自己了。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眼前开始发黑。
“报告！有人晕倒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喊声，苏念晃了晃神，看见外语系的一个女生被同学扶着往树荫下走。教官皱了皱眉：“各班注意，身体不舒服的打报告！”
苏念咬着牙没作声。她不想成为被特殊对待的那个，更不想在可能被陆星辞看到的地方出糗。
又站了十分钟，教官终于喊“稍息”。苏念的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幸好林薇薇扶了她一把：“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晕。”苏念摆摆手，想去树荫下喝点水，却在转身时，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陆星辞就站在白杨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水壶，帽檐被风吹得微微掀起，露出那双浅色的眸子。他好像刚被教官叫去说了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正好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看到她刚才差点摔倒了吗？
就在她慌乱的时候，陆星辞已经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向自己的队伍。军绿色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像从未被风吹动过的白杨树。
“发什么呆呢？”林薇薇拉了拉她的胳膊，“快去喝水，我帮你占了树荫下的位置。”
苏念这才回过神，跟着林薇薇往树荫下走。手里的水杯是空的，她才想起刚才把水落在了宿舍。林薇薇递过来自己的水壶：“喝我的，没喝过的。”
“谢谢。”苏念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凉丝丝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眩晕感。
她坐在树荫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往计算机系的训练场飘。陆星辞已经回到了队伍里，继续站军姿，侧脸对着她的方向，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你今天怎么老是往那边看？”林薇薇凑过来，笑得一脸暧昧，“是不是真对陆星辞有意思啊？”
“没有！”苏念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又赶紧压低，“我就是……就是觉得他站军姿很厉害。”
“厉害的可不止这个。”林薇薇神秘兮兮地说，“我听我表哥说，陆星辞高中时拿过全国青少年编程大赛金奖，被A大提前录取的。他家条件其实不太好，爸妈离婚后各自再婚，他跟着奶奶过，学费都是自己拿奖学金挣的。”
苏念愣住了。她从没没想过，像陆星辞这样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的人，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是不是觉得反差很大？”林薇薇叹了口气，“所以他才那么拼啊，听说他每天除了上课，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实验室，周末还去做家教，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苏念的心里突然有点闷闷的。她想起早上他站军姿的样子，想起他帮她捡手账时的认真，想起他递过来的手账上那道浅浅的折痕。原来那些看似冷漠的背后，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努力。
下午训练踢正步，苏念因为协调性不好，总是同手同脚，被教官单独拎出来示范。周围传来一阵偷笑，她的脸烫得能煎鸡蛋，脚趾在解放鞋里蜷得发白。
“抬左脚，出右手！”教官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苏念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反而错得更离谱。
就在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带来了白杨树的叶子声。苏念下意识往计算机系的方向看，陆星辞的队伍正在练齐步走，他走在最前面，步伐整齐有力，像台精准的机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半秒，又迅速移开。
就这半秒，苏念突然镇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按照教官的口令，慢慢抬起左脚，伸出右手。虽然还是有点僵硬，但总算是对了。
教官皱着眉点了点头：“归队！”
苏念低着头跑回队伍，心脏却跳得异常有力。她不知道刚才陆星辞是不是真的在看她，但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就算再难，也没什么好怕的。
训练结束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苏念拖着灌了铅的腿往宿舍走，路过篮球场时，看见陆星辞和几个男生正在收拾训练器材。他把军用水壶往肩上一甩，动作利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少了几分冷意，多了点少年气。
苏念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她回过头，看见陆星辞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发绳，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那是她早上扎头发用的，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他走到她面前，把发绳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心，还是那种微凉的温度。
“谢谢学长。”苏念接过发绳，手指紧张得蜷缩起来。
“军训注意防暑。”陆星辞说完，转身就走，军绿色的背影很快融入了夕阳的余晖里。
苏念捏着手里的发绳，上面还残留着一点阳光的温度。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再那么害怕迷路了。
也许，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有个人能让她在慌乱的时候，稍微镇定一点，也是件不错的事。
回到宿舍，苏念把发绳小心翼翼地放进手账里，夹在画着小太阳的那一页。她拿出彩铅，在旁边画了一棵小小的白杨树，树下站着个模糊的军绿色身影。
窗外的石榴树沙沙作响，远处传来训练结束的哨声。苏念合上手账，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计算机系的宿舍里，陆星辞刚洗完澡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刚从校园论坛上找到的帖子——《中文系新生苏念的高考随笔<毕业记>》。
他滑动屏幕，目光落在其中一段：“我想在大学里种一棵自己的树，看着它发芽、长叶，直到能为别人挡住一点阳光。”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陆星辞拿起桌上的草稿本，在代码的间隙，又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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