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礼物

期中考试前的一个雨夜，我在图书馆复习到很晚。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我盯着物理题发呆，满脑子都是父母今早的争吵。  

"周予安！"  

宋知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一摞书，笑嘻嘻地凑过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她头发上还挂着雨珠，校服外套湿了一大片，却浑不在意地甩了甩，"物理题不会做？来来来，本天才教你！"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已经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喏，小礼物～"  

"你......"  

"怎么啦？"她得意地挑眉，剥开一颗塞进我嘴里，"快吃，甜食能提高大脑运转速度。"  

巧克力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腻，却莫名让我鼻子一酸。

宋知微就是这样，永远活力四射，哪怕她自己家里也一堆糟心事——她爸爸酗酒的事全校都知道，可她从不在人前表现出来。  

"云栖野呢？"她突然问，眼睛扫向四周，"他平时不是总跟你一起泡图书馆吗？"  

"谁跟他一起......"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云栖野站在借阅区，正把一本书放回书架。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视线，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去叫他！"宋知微跳起来就要跑过去。  

"别——"我拉住她，"人家可能不想被打扰。"  

宋知微撇撇嘴，但还是坐下了，"你们俩啊，一个比一个闷。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不过我刚才看见他手上又有伤，你说是不是......"  

我没接话。

云栖野手上的伤我们都见过好几次了，有时候是擦伤，有时候是淤青。

有次体育课换衣服，我无意间看到他背上也有伤痕，但他从来不说原因。  

闭馆铃声响起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宋知微被她表哥接走，临走前还冲我挤眼睛："明天见啦！记得我的巧克力分云栖野一块！"  

我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瓢泼大雨发愁。突然，一把黑色长柄伞递到我面前。  

"拿着。"  

云栖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旁边，校服外套已经湿了大半，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  

"那你呢？"  

"我习惯了。"

他说着就要往雨里走。  

"等等！"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他。

"要不...一起走？"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们挤在一把伞下，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盖过了彼此的呼吸。

他的肩膀偶尔碰到我的，隔着湿漉漉的校服传来微热的温度。  

转过街角时，他突然蹲下身。

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橘猫蜷缩在纸箱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又见面了。"云栖野轻声说，从书包里掏出半根火腿肠——就是宋知微给我的那种。

小猫警惕地看着我们，但最终还是抵不住食物的诱惑。  

"它妈妈上周被车撞了。"

他抚摸着猫咪湿漉漉的毛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我每天放学都来看它。"  

雨越下越大，我们决定带小猫去宠物医院。路上，云栖野突然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和这些流浪猫没什么区别。"  

路灯的光晕在雨水中晕染开来，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问问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想问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想告诉他我也经常觉得无家可归。

但最终，我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那里系着那根褪色的红绳。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雕，是一只憨态可掬的萤火虫，"刻得不好。"  

我接过木雕，萤火虫的翅膀上还留着细密的刻痕，像是被反复修改过很多次。雨水打在木雕上，泛起温润的光泽。  

"谢谢。"我小声说，感觉眼眶发热。

云栖野看了我一眼，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把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一点。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走在雨里，带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心事。

但奇怪的是，这一刻，我竟觉得没那么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