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让我从那首名为《冷灰》的歌所带来的、几乎要溺毙的悲伤中,短暂地挣脱出来。
“消失?”
王姐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看陌生人般的审视。
“李现,你还嫌害她害得不够吗?”
“这首歌是她现在唯一的发声渠道,是她唯一的武器!你把它撤了,等于堵上她的嘴,再把刀递给那些想扒光她所有隐私的媒体!”
“你是想让她死吗?”
最后那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
我僵住了。
是啊。
我这个混蛋,到了现在,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掠夺和控制。
我想要抹掉她痛苦的证明,我想要找到她,我想要……
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我自己。
我从没问过,她想要什么。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那首歌的旋律和歌词,在我脑子里反复凌迟着我。
“原来人心一凉,再难回暖,是真相。”
真相……
这就是真相。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服。
良久,我终于再次睁开眼,眼里的疯狂和偏执,已经被一片死寂的灰烬所取代。
“王姐。”
我看着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帮我安排一场发布会。”
“我要直播,全网直播。”
王姐愣住了,眉头紧锁:“你想干什么?道歉?求她原谅?没用的!只会更糟!”
“不。”
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不求她原ar谅。”
“我是去,还她清白,还她自由。”
“我是去,给我自己,也给这段被我毁掉的感情,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
我和阿树,最终在邻市一个安静的小镇停了下来。
他帮我找了个带院子的短租房,远离尘嚣。
他说他要回大理处理民宿的烂摊子,过几天再来看我。
我点点头,除了谢谢,说不出其他话。
他走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不上网,不看手机,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
可我知道,我逃不掉。
我的歌,我的脸,我的名字,已经和我最想逃离的那个人,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三天后,阿树回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的平板电脑放在我面前,上面是直播的画面。
“他要开记者会。”
阿树说,“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看了,才能真的放下。”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LOGO,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我不知道自己该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最终,我还是点了点头。
直播开始了。
李现走了出来。
他瘦了好多,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头发剪得很短。
曾经那双总是带着星光的桃花眼,此刻,沉静得像一口深井。
他没有看提词器,只是对着台下无数的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首先,我要向《红尘渡》剧组的全体成员,向我的合作方,向我的团队,以及所有支持我的粉丝,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因为我个人的原因,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和极为恶劣的影响,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和赔偿。”
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一丝情绪。
台下一片寂静。
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辩解,也不是为了卖惨。”
“我只想澄清几件事。”
“第一,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和平分手’,或者‘恋情生变’。”
“是我,单方面,用长达数年的忽视和冷漠,亲手扼杀了我们的感情。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所有的错,都在我。”
“第二,她从不是什么‘神秘女友’。她是我在籍籍无名时,陪我啃过面包,挤过地铁,支撑我走过所有黑暗的爱人。而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弄丢了她。”
“第三,我在大理的所有行为,都是自私且愚蠢的。我没有资格去打扰她的生活,更没有资格,将她推到这风口浪尖,让她承受这一切。”
我看着屏幕里的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这些话,如果早一点说,哪怕只是一句……
可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时,他话锋一转。
“我知道,现在网上有很多关于她的猜测和杜撰。”
“我想说,如果大家真的想了解这段故事,或者说,了解她。”
他顿了顿,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请去听一首歌,一个叫‘鹿’的新人歌手写的歌,叫《冷灰》。”
“那首歌里,有她的才华,她的痛苦,和她的真相。”
“那是我,永远亏欠她的。”
“最后……”
他看着镜头,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千里,直直地落在了我的心上。
“我将无限期退出演艺圈,认真反思,认真生活。”
“至于她,我没有任何资格祝福她。我只希望,从今往后,媒体和大众,能还给她一个普通人的清静,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唱自己想唱的歌。”
“她叫林溪,但从今以后,我更希望大家记住她的名字,是‘鹿’。”
“我的故事,讲完了。”
“谢谢大家。”
说完,他再次深深鞠躬,然后,在所有人的震惊中,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场。
没有回头。
没有一丝留恋。
我趴在桌上,终于,放声大哭。
哭声里,有委屈,有心酸,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释放的轻松。
他终于,学会了放手。
他也终于,把我,还给了我自己。
李现,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