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林晚死死盯着自家墙壁,仿佛能透过水泥看见隔壁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像是穿着袜子在地板上走。接着,是椅子拖动的声音,还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她屏住呼吸,耳朵贴上墙壁。
“你在听吗?”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久未说话的滞涩。
林晚猛地后退,差点绊倒。
“我知道你在。你每天晚上翻身三次,喝半杯水,梦里会叫‘妈妈’。你怕黑,所以睡觉前一定要留盏小夜灯。你喜欢草莓味牙膏,讨厌芹菜,左肩有块胎记,形状像片枫叶。”
林晚浑身发抖。
这不是陈默的声音。
可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我不是陈默。”男人继续说,“但我认识他。我也认识你——从七年前开始。”
林晚咬住嘴唇,指甲掐进掌心。
七年前?
她努力回忆。那年她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租住在城东的公寓。某天深夜回家,发现门口蹲着个男人,浑身湿透,怀里抱着只受伤的流浪猫。
她吓了一跳,正要报警,男人抬起头,眼神空洞:“别怕,我只是……想找个能听见我声音的地方。”
她心软,让他进屋避雨。他只坐了十分钟,临走前说:“谢谢你开门。这个世界,很多人连门都不愿意开。”
第二天,她发现门口放着一小盆绿萝,卡片上写着:“听见你心跳的地方,就是家。”
她以为是邻居送的,没在意。
一个月后,她搬家了。
再后来,她换了工作,换了城市,换了朋友圈。
可她不知道,有人一直跟着她。
“你搬过六次家。”男人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每一次,我都比你早一周入住隔壁。我换工作,只为靠近你上班的公司。我学心理,只为理解你朋友圈里那些情绪低落的文字。我甚至学会了你所有的习惯——因为你讨厌吵,所以我从不发出声音;因为你怕黑,所以我从不在晚上开灯。”
林晚脑中轰鸣。
所以这七年,她每次觉得“运气好才租到便宜房子”,其实都是他安排的?
“你问我为什么敲墙。”男人顿了顿,“因为这是陈默教我的。”
林晚一震。
“陈默是我哥。”他说,“我们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完全不同。他是阳光那个,我是阴影。高中时,他喜欢你,不敢说。他每天敲你椅子三下,是暗号,代表‘我喜欢你’。可毕业那天,他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林晚瞳孔骤缩。
车祸?可她记得陈默是正常毕业的!
“家人为了保护我,瞒住了真相。”男人声音颤抖,“可我知道。那天他本来是要去给你送毕业礼物的——一本手抄的诗集,每一页都写着你的名字。他在路口等红灯,一辆失控的货车冲过来……”
林晚捂住嘴,眼泪涌出。
她想起那天广播放完《晚安,再见》后,班主任突然宣布陈默请假,之后再也没来。
她以为他转学了。
“我拿到他的日记。”男人说,“里面全是关于你的。你爱喝珍珠奶茶三分糖,你考试前会咬笔帽,你哭的时候左眼先流眼泪。他写:‘如果她能听见我的心跳,一定会觉得吵。’”
林晚泣不成声。
“我决定替他活下去。”男人声音低沉,“我用他的名字生活,用他的方式爱你。我住进你隔壁,听你呼吸,看你的灯亮起又熄灭。我发短信,放音乐,敲墙——都是他想做却没做的事。”
林晚忽然意识到什么。
“那条火灾新闻……”
“是我伪造的。”男人说,“我知道你不会主动联系我。所以我得让你以为,真正的陈默已经死了。只有这样,你才会对‘另一个陈默’产生怜悯,产生好奇,甚至……心动。”
林晚浑身冰冷。
她竟被一段虚假的共情牵着走。
“可你错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陈默没死。”
男人沉默。
“我见过他。”林暗说,“去年冬天,我在医院做体检,走廊里有个男人在喂流浪猫。他抬头看我,笑了。他说:‘你还是怕打针?’那是陈默的习惯——他总能记住别人的小恐惧。”
男人呼吸一滞。
“他活得好好的。”林晚说,“只是失忆了。车祸后脑损伤,忘了过去十年。他现在在城南开了一家宠物店,收留流浪动物。他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你。”
死寂。
隔壁许久没有声音。
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原来……我演了七年独角戏。”
林晚靠在墙上,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
“因为我怕。”男人低声说,“怕你推开我,怕你转身就走。我连他的影子都不如,凭什么拥有你?”
林晚闭上眼。
她想起这些天的悸动——半夜的短信,墙上的回应,那首熟悉的歌。她以为是旧爱重逢,其实是替身执念。
可……真的只是执念吗?
她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顿了顿。
“陈默。”他说,“身份证上是这个名字。家人说,活着的那个,才该继承名字。”
“不。”林晚摇头,“你不是他。你是你。”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走廊灯光昏黄。
401的门开着。
一个男人坐在屋里,背对门口,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他听见动静,缓缓回头。
林晚愣住。
那张脸,和记忆中的陈默一模一样。
可眼神不同。
陈默的眼神明亮,像夏夜星空。
而眼前这个人,深邃如井,藏着七年的孤独。
“我叫陈默。”他说,“但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影子。”
林晚走进去,拿起那本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写着:
“从今天起,我要成为哥哥的延续。如果她能幸福,哪怕不是因为我,我也愿意。”
她翻到最后一页。
“今天她敲了四下墙。我回了四下。原来多一下,是心动的信号。”
她合上本子,轻声说:“你知道吗?真正的心动信号,不是敲墙。”
男人抬头。
“是开门。”她说,“我开了门,因为你值得被看见,而不是躲在影子里。”
男人怔住,眼眶泛红。
可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找到了!就在五栋!”
林晚猛地回头。
几个穿制服的人冲上楼,为首的警察亮出证件:“请问陈默先生在吗?我们是城南分局的,关于七年前那起连环入室案,需要您协助调查。”
林晚一愣。
入室案?
警察看向屋内男人:“您过去七年,连续在六位女性租户隔壁入住,并在她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安装微型监听设备,涉嫌侵犯隐私罪。”
男人没否认。
他静静看着林晚,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说过,我是个影子。影子,本就不该有光。”
林晚脑中炸开。
监听设备?
她忽然想起,每次搬家,房东都会说:“前租客留了插座,不用换。”
而那些插座,位置正好对着床头。
她浑身发冷。
原来她七年的私密生活,全被录了下来?
“证据已经固定。”警察说,“我们还发现,您电脑里存有大量监控视频,标注着‘林晚·第327天’‘林晚·睡前routine’……”
林晚踉跄后退。
她以为的深情,竟是偷窥?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不是变态。”男人忽然开口,“那些设备,是哥哥留下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她,就让科技替我守护她。’我……我只是照做。”
“可你没权利这么做!”林晚怒吼,“我不是展品!不是你哥哥的替代品!”
男人低头,声音微弱:“对不起……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警察上前铐人。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被带走。
最后一刻,他回头,嘴唇动了动。
她读懂了那三个字:
“别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