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偷窥者”。
可那本“恋爱账”，像一块磁铁，吸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开始研究它，像解一段加密代码。
每天晚上，他都会翻一遍，记录她的相亲流程、评估维度、淘汰标准。
她把每一次见面都当成产品迭代：用户调研、需求匹配、风险评估、版本上线。
甚至还有“情感压力测试”记录：
模拟场景：突然接到母亲病危电话，观察对方反应。
结果：张伟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影响我升职”——淘汰。
李涛说“先处理工作，再赶回去”——淘汰。
王磊当场落泪，但提出“能不能等我开完会”——情绪不稳定，淘汰。
陈默看得头皮发麻。
这不是相亲，是情感合规审查。
他开始怀疑，这世上真有人能通过她的测试吗？
直到他翻到夹层里的一封信。
信纸泛黄，邮戳是三年前。
知意：
我走后，你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别总熬夜改需求，胃会坏的。
你说我走得太突然，可我觉得，能陪你走到28岁，已经赚到了。
你总说我太温柔，不够强势，可你知道吗？
正是因为你太要强，我才不敢生病。
我怕我倒下，你就没人撑着了。
现在，换我撑你最后一程。
钱存好了，保险也买了，受益人是你。
别哭，也别自责。
去爱吧，哪怕再输一次。
——姐
陈默读完，手指僵在纸页上。
原来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是她姐姐。
而“安宁”医院，是临终关怀科。
她不是冷血。
她是被生死训练过的人。
第二天，陈默去了她公司楼下。
他没想见她，只是想确认一些事。
她在28楼，玻璃幕墙映着阳光，像一座透明的堡垒。
他在对面咖啡馆坐下，点了一杯美式，打开电脑，假装工作。
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他看见她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手机，正对着楼下拍。
镜头，直直对准了他。
陈默心跳骤停。
她发现了？
他下意识低头，可已经晚了。
三分钟后，手机震动。
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头像是只戴着眼镜的柴犬，昵称：沈产品经理。
验证消息写着：“我的日记本，还你。顺便，你跟踪我，是第几号行为偏差？”
陈默盯着那条消息，手心出汗。
他点开她的朋友圈，只有一条动态：
“你以为你在观察我？其实，我才是那个设定观察规则的人。”
他忽然意识到——
从他捡到本子的那一刻，游戏规则就被改写了。
他不是偷窥者。
他是被观测的实验对象。
当晚，他回了她：
“本子在我这儿。你想当面拿吗？”
她秒回：
“可以。但有个条件：你要先完成一份问卷。”
附上一个二维码。
陈默扫码，跳转到一份Google表单，标题是：
《非正式情感风险评估V1.0》
第一题：
你为何没有归还日记本？
A. 好奇
B. 同情
C. 想了解我
D. 其他（请说明）
他选了C。
第二题：
你认为“恋爱协议”是控制，还是保护？
他打字：“是害怕。”
第三题：
你有没有深爱过一个人，却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他停了很久，打了两个字：有。
提交后，手机立刻响了。
她来电。
“你答得不错。”她说，“但还不够诚实。”
“哪一点？”
“你说‘有’，可你没写是谁。”
“我前女友，车祸。”
“什么时候？”
“三年前。”
“几月？”
“9月。”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几秒。
“我姐姐，也是9月走的。”
“哪一天？”
“17号。”
“我女朋友……是16号。”
陈默呼吸一滞。
世界安静得像被按了静音。
她轻声说：“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我把本子还你，你把真相告诉我。”
挂了电话，陈默坐在黑暗里，久久没动。
他忽然明白——
他们不是在相亲。
他们是在用伤疤互认。
第二天，他提前半小时到相亲角。
风很大，栏杆上的纸哗哗作响。
他看见她走来，还是白衬衫，但今天没穿西装裙，而是牛仔裤和运动鞋。
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本子还你。”陈默递出黑色笔记本。
她没接，反而把文件袋推给他。
“打开看看。”
他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份装订好的文档，封面写着：
《恋爱行为规范协议（修订版）》
他翻到第一页，愣住了。
第一条写着：
双方确认，彼此均经历过重大丧失，情感修复期未完全结束。因此，本协议不强制要求“快速结婚”，而是设立“共同疗愈期”，为期6个月。
第二条：
允许情绪崩溃，允许沉默，允许突然取消约会。但需在24小时内发送一个表情包作为“我还活着”信号。
第三条：
禁止过度理性分析情感。若一方提出“我们来讨论一下关系定位”，另一方有权要求先吃一顿火锅。
陈默抬头：“这是……给我的？”
“不是给你。”她说，“是给我们。”
他喉咙发紧：“你不是说，不接受情感纠葛吗？”
“我改规则了。”她看着他，“因为你答对了那道题。”
“哪道？”
“你说‘恋爱协议是害怕’。”
“可你不是一直用它来防御吗？”
“是。”她低头，“但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想——也许害怕，也可以变成勇气。”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医院来电。”她说，“我妈妈……心衰加重，进了ICU。”
陈默立刻站起来：“我陪你去。”
她摇头：“不用，你回去吧。这是我的事。”
“可你说过，疗愈期要共同面对。”
“那是协议，不是现实。”
“沈知意。”他盯着她，“你姐姐走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样，把所有人都推开？”
她一颤。
“然后呢？你撑下来了？”
“我……”
“你只是没倒下，不代表你好了。”
她眼眶红了。
“现在，换我来撑你。”他说，“协议第三条——先吃火锅，再谈定位。但现在，先去医院，再吃火锅。行不行？”
她终于点头。
上车时，她小声说：“其实……我昨天查了你。”
“查我？”
“你公司官网有你的技术博客。你写过一篇《如何用算法模拟人类情感决策》。”
“那只是项目总结。”
“但你在文末写了一句：‘也许爱不是最优解，但它是唯一愿意让我放弃最优解的选择。’”
她看他，“那时候，你已经想通了，对吧？”
“没有。”他说，“我只是……在等一个愿意和我一起偏离最优解的人。”
车窗外，夕阳把城市染成橘色。
她靠在车窗上，轻声说：“协议第四条，我还没告诉你。”
“什么？”
“若一方在疗愈期内产生真实情感，需立即启动‘脱协议化’程序，转为自由恋爱模式。”
“那……现在启动吗？”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我已经启动了。你没收到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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