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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几乎是本能地，左手持剑，右手搭上剑锷，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那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位置，然后才缓缓地，将剑从鞘中拔出了一小截.
寒光乍泄，映亮了他面具下的眼眸，有一道目光始终紧紧锁定着李莲花，云彼丘看着台上那人持剑的姿态，尤其是那双透过面具、沉静如水的眼眸.
心中莫名一悸，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这眼神，与当年的门主李相夷，何其相似！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不动的笛飞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手指微动，一枚不起眼的钱币已悄无声息地破空射出，速度极快，精准无比地击打在李莲花手中那半出鞘的剑身之上！
“铮——”一声清脆却并不响亮断裂声响起！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柄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少师”，剑身竟应声而断，一截闪着寒光的断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全场哗然！
石水“你！”
石水第一个反应过来，又惊又怒，指着李莲花厉声喝道.
石水“你竟敢毁坏少师剑？！”
李莲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了看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剑身和剑柄，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断剑，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随即，像是为了确认什么，又装作仔细端详的样子，拿起断口处看了看，这才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却又异常清晰地说道.
李莲花“这个剑……是假的呀.”
李莲花此话一出，如同巨石入水，顿时在人群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质疑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纪汉佛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沉声问道.
纪汉佛“李神医，你为何一口咬定此剑是假的？可有凭据？”
李莲花举起手中的断剑，指向剑柄处，侃侃而谈，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李莲花“诸位请看，这把剑仿得确实极像，连剑柄上李相夷独有的雕纹都完美无缺地复刻了出来，但是.”
目光扫过面前众人.
李莲花“我听闻李相夷十五岁便得此剑，自此剑不离手，相伴五年，纵横江湖，历经大小战役无数.”
李莲花“试问，一个习武之人，常年握剑，剑柄之上，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磨损的痕迹？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这番分析合情合理，点出了最关键的反常之处，台下不少老江湖闻言，也纷纷点头，露出思索之色，
乔婉娩快步走上前，从李莲花手中接过那半截断剑和剑柄，仔细摩挲观察，尤其是李莲花方才提及的剑柄位置，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指尖微微颤抖，抬头看向纪汉佛，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与确认.
乔婉娩“李神医说得没错……当年门主与无忧剑客一战，最后关头，门主为保全无忧性命，反手用剑柄硬生生抵住了无忧的搏命杀招.”
乔婉娩“剑柄此处，确实应有一处细微的凹痕与磨损……但这把剑，却光滑如新，毫无损伤……”
眼中一片清明与决绝.
乔婉娩“这确实是把假剑，这不是我寻回来的少师.”
真相大白，现场一片混乱，四顾门声誉受损，纪汉佛等人脸色难看至极.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安排人手，请方多病和最先发现问题的李莲花一同前往存剑的房间，详查剑被调包一事.
地道内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几支火折子摇曳着微弱的、堪堪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的光芒，空气沉闷，带着陈年泥土与石壁的潮湿气味.
白江鹑边走边费力地思索，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发闷.
白江鹑“……这条道，新挖的这段痕迹明显，可再往前，看这石壁风化和支撑木头的腐朽程度，怕是有些年头了，至少……十年以上.”
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其他人.
白江鹑“十年前，百川院还是四顾门分院时，我们几个也算是常驻于此了，你们……谁知道有这么长一条地道？”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默然摇头，这条隐秘通道的存在，显然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韩昭汝“做什么呢？”
几人悚然一惊，猛地回身，火光照亮的边缘韩采薇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那里.
她微微歪着头，唇边勾着一丝极淡、却让人心底发寒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们，如同暗夜中审视猎物的黑豹.
李莲花缓缓转过身，当他的目光触及韩采薇的脸庞时，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却没有立刻迎上她的视线.
反倒像是被那目光烫到一般，迅速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她身前两步远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不安颤动的阴影.
纪汉佛定了定神，努力扯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试图缓和这诡异的气氛.
纪汉佛“原、原来是韩暗主……您怎会在此？”
韩采薇没有理会纪汉佛那刻意堆出的笑容，抬起脚步，无声地向前走了几步，手中的火折子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
目光淡漠地扫过四周斑驳的石壁和粗陋的支撑，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韩昭汝“听说剑丢了.”
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韩昭汝“我过来看看.”
李莲花听到她的话，眼帘微微抬起了一线，目光飞快地掠过她垂落的黑色衣角，随即又像受惊般落回地面.
身形不易察觉地向后侧了侧，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将自己更多地隐匿在墙壁旁形成的微小夹角之后，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道无所遁形的注视.
呼吸放得更轻、更缓，像是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惊扰了什么，又或者，单纯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石水看着韩采薇这副全然陌生的冰冷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复杂难言的关切与试探.
石水“采薇……你当真……要如此待我们吗？”
韩采薇的目光终于从石壁上移开，先是落在石水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审视.
随即，她的视线越过石水，落在了站在肖紫衿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乔婉娩身上.
面对乔婉娩，眼底那层冰封的寒意似乎微微融化了一丝，但也不过是冰川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底下依旧深沉的寒流.
韩昭汝“我如何待你们，就要看你们……如何待相夷.”
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幽闭的地道中回荡.
韩昭汝“你们怎么待他，我便怎么待你们.”
李莲花垂着的眼帘，因这句话而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指尖拨动了心弦，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不带闪躲地落在了韩采薇的侧脸上.
然而，那目光里并没有汹涌的波澜，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唯有眼底深处，或许藏着一丝极淡、极快消逝的、近乎虚无的怅然，快得让人以为是火光摇曳造成的错觉.
方多病站在一旁，被这压抑至极、暗流汹涌的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生怕说错一个字.
只能也跟着李莲花，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目光从韩采薇那冷冽的侧脸移开，落在旁边斑驳爬满苔痕的石壁上，假装研究那些毫无意义的纹路，仿佛此刻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韩采薇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收回落在乔婉娩身上的那一丝柔和，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
拿着火折子，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声音不大，却像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耳中.
韩昭汝“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会一桩桩、一件件，查清楚.”
脚步在黑暗中异常沉稳.
韩昭汝“若是让我查到，谁亏欠了他……”
停下，微微侧首，火光映亮她半张冷峻的侧脸，唇角那抹弧度带着刺骨的寒意.
韩昭汝“这笔迟了十年的账，我自会……替他讨回来.”
李莲花重新垂下眼眸，目光落在自己沾了些许尘土的素色鞋尖上.
长长的睫毛如同帘幕，彻底掩去了眼底可能翻涌的所有情绪.
唇边，只余一抹近乎虚无的淡笑，似是看透了世情的无奈，又似是对一切早已不再抱有任何期望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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