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走廊很长。
白炽灯嗡嗡响,像老旧的风扇。
陈砚冲进急诊楼,护士拦住他:“你不能进去,病人刚做完术前评估,需要静养。”
“林晚在几号房?”
“307,但——”
他甩开护士,直奔三楼。
推开门。
病床空了。
心电监护仪还在,数据定格在18:23。
血压:60/40。
心率:128。
她刚走不久。
他转身就跑,冲下楼梯,冲出医院大门。
夜风刺骨。
手机震动。
一条定位,来自城郊的废弃工厂。
附言:
“记得我们十五岁逃课去的地方吗?”
陈砚瞳孔一缩。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私奔”。
十五岁那年,他爸又催他搬去深圳。
他崩溃,林晚二话不说,翻窗拉他走。
两人坐绿皮火车到隔壁县城,躲在废弃工厂三天。
饿了吃泡面,冷了抱在一起。
她说:“要是世界只剩我们,也挺好。”
他骑上共享单车,疯了一样往城郊冲。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推门。
里面漆黑。
只有角落一束手电光,照着一张画板。
林晚坐在地上,穿着病号服,脸色惨白如纸,手里握着炭笔,正在画。
“你来了。”她声音很轻。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危险?”他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她瘦得像纸片,骨头硌得他心疼。
“我知道。”她靠在他肩上,“但我想在死前,再和你逃一次。”
“不许说死!”他吼,“医生说还有希望,可以做第三次手术!”
“骗人。”她笑,“第三次手术成功率不到10%。我不想赌。
我想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我们。”
陈砚愣住。
她从画板下抽出一张纸。
是一张机票。
日期是明天。
目的地:冰岛。
“我一直想去冰岛看极光。”她抬头,眼里有光,“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的。”
他心脏狠狠一抽。
那是十八岁生日,他喝醉了,搂着她说:“等我赚够钱,带你去冰岛,住玻璃屋,看极光。”
他以为是醉话。
她当了真。
“机票买了?”
“嗯,用攒了十年的稿费。”
“那……我们现在就走。”
“不行。”她摇头,“我没护照,医院在找我。”
“我有办法。”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老周,帮我弄张护照,加急,今晚。”
对面沉默:“你疯了?她这身体能坐飞机?”
“她想活,就得去。”
挂了电话,他背起她。
“走。”
她趴在他背上,轻得像片叶子。
“砚。”
“嗯?”
“如果……我在飞机上死了呢?”
“那我就抱着你,一起掉进冰海。”
她笑了,眼泪落在他颈间,滚烫。
凌晨两点,黑市掮客送来护照。
伪造的,但能过边检。
陈砚租了车,直奔机场。
T3航站楼,凌晨的灯光冷清。
他们躲在角落,等第一班国际航班。
林晚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
“砚,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醒来发现是梦。”
他握紧她的手:“不是梦。等到了冰岛,我给你画一辈子的画。”
登机广播响起。
他们起身,混进人群。
安检时,警报响了。
安检员拦住林晚:“女士,您身上有金属?”
她脸色一白。
陈砚立刻明白——她体内还有手术遗留的钢钉。
“是……心脏支架。”他冷静开口,“她有心脏病,医生建议静养,我们是去疗养的。”
安检员查看护照,皱眉:“这护照……”
就在这时,林晚突然剧烈咳嗽。
一口血喷在安检台上。
人群骚动。
医护人员冲来。
陈砚被拦住,眼睁睁看着她被抬上担架。
“林晚!”
她回头,嘴唇动了动。
他读懂了那句话——
“对不起,我又逃了。”
救护车鸣笛远去。
陈砚瘫坐在地。
手机震动。
一条新闻推送:
【突发:某医院心脏病患者术前失踪,家属报警寻人】
配图是林晚的照片。
他盯着那张脸,忽然笑了。
她不是逃。
她是在逼他追。
他站起身,打车直奔医院。
三小时后,他站在手术室门口。
主刀医生走出来:“你是家属?”
“我是她未婚夫。”
医生点头:“手术风险极高,但她坚持签了字。
她说,如果活下来,第一件事是去冰岛。”
陈砚眼眶红了。
“她还说……”医生递来一张纸条,“让你看完再决定进不进手术室。”
他打开。
“砚:
如果我死了,别难过。
我的人生,从七岁遇见你那天,就已经赚到了。
但如果你敢不进手术室,我就算变成鬼,也天天晚上来找你。”
他撕了纸条,推开手术室门。
“医生,我陪她进去。”
“不行,家属不能——”
“我说了,我陪她进去。”
他穿上无菌服,握住她的手。
“听着,林晚。
你逃不掉的。
这辈子,下辈子,我都缠着你。”
麻醉师推针。
她的眼皮慢慢合上。
monitors滴答作响。
手术灯亮起。
陈砚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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