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持续了八小时。
凌晨五点,主刀医生走出来,口罩上全是汗。
“成功了。”
陈砚瘫在墙角,眼泪无声流下。
“但她……”医生迟疑,“术中脑部短暂缺氧,可能会有短期失忆。”
“什么意思?”
“她可能……不记得你了。”
陈砚猛地站起来:“不可能!她记得所有事!”
“医学上,我们不能保证。”
他冲进恢复室。
林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监护仪滴滴作响。
他握住她的手:“晚晚,是我,陈砚。”
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目光空洞。
“你是谁?”
陈砚心口像被重锤砸中。
“我是陈砚,你发小,你……你男朋友。”
她静静看着他,像看陌生人。
“我们……认识很久了?”
“二十年。”他声音发抖,“你七岁抢我弹珠,九岁给我敷额头,十五岁和我逃课……十八岁,我答应带你去冰岛。”
她摇头:“我不记得。”
医生走过来:“这是正常现象,记忆可能需要几周甚至几个月恢复。”
陈砚呆立原地。
她不记得他了。
那个说“永远不吵架”的林晚,那个为他翻墙送药的林晚,那个宁愿死也不愿他看见她倒下的林晚……
她忘了。
他退出病房,靠在墙边,一整夜没睡。
第三天,林晚能下床了。
护士推她去花园晒太阳。
陈砚远远跟着。
她抬头看天,忽然说:“这棵树,好像在哪见过。”
他冲过去:“老槐树!我们家门口那棵!”
她摇头:“我不记得。”
他不死心,拿出手机相册:“你看,这是你九岁给我敷毛巾。”
她盯着照片:“这女孩……是我?”
“是你!你最爱穿红裙子,讨厌吃香菜,画画时总咬笔头……”
她忽然笑了:“听起来,你很喜欢她。”
陈砚心如刀割。
喜欢?
他爱了二十年。
一周后,林晚出院。
医生建议她回老家休养。
陈砚送她上车。
她坐在副驾,忽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他哽住,“因为我欠你的。”
“欠我什么?”
“欠你一辈子。”
她没再问。
车开走那一刻,他站在原地,像被抽空。
他回了老屋。
铁皮盒子还在。
他翻出那张建筑设计图,盯着看了整晚。
第二天,他联系施工队。
“按这张图,建一栋房子。”
“在哪?”
“老槐树下。”
三个月后,房子落成。
心形屋顶,彩色玻璃窗,墙上画满他们的童年。
他把铁皮盒子挂在正中央。
他搬进去住。
每天清晨,他会对着空房间说话:
“今天阳光很好。”
“巷口杂货店老板说想你了。”
“我画了新设计图,等你回来改。”
他等她回来。
第四个月,门铃响了。
他开门。
林晚站在门口,瘦了一圈,但眼神清明。
“我回来了。”
他喉咙发紧:“记得我了?”
她走进屋,环顾四周,手指抚过墙上的画。
“记得。”
“什么时候恢复的?”
“从手术醒来的那一刻。”
陈砚一震。
“那你为什么……装失忆?”
她转身,眼眶红了。
“因为医生说,如果我表现得不记得你,情绪波动会小,恢复更快。
我不想再让你担心。
我想活着回来,完完整整地,站在你面前。”
他冲过去抱住她,力气大得像要揉进骨血。
“你混蛋!”
“嗯,我是。”
她在他怀里哭:“砚,我们去冰岛吧。”
“好。”
半年后,冰岛。
极光在夜空流淌,像绿色的河。
他们躺在玻璃屋里,手牵手。
“晚晚。”
“嗯?”
“我比你先走一步。”
她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他笑:“我说,我比你先走一步——
下辈子,换我来找你。”
她抱紧他:“不许走。
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得在我身边。”
极光之下,两颗心终于完整。
而老屋的铁皮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张新纸条:
“今天,他带我看极光了。
我比他先走一步,但这一次,我等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