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姜凛的思绪如同听到牧羊人号令般的绵羊，跑出了教室。

他盯着思煜玄的背影，思煜玄正摘下金丝眼镜放到桌上揉了揉鼻梁，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侧脸上，变成了细碎的光斑。

走廊中挤满了学生，姜凛凭借他的身高优势，一眼就看到了拿着手机撑在栏杆上的思煜玄——他的左手拇指正轻轻的摩擦着手机屏幕，这是思煜玄放松状态下的小动作。

姜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思煜玄身边，后背靠在栏杆上，歪头看着他，“在想什么？”

思煜玄明显被吓到了，他镜片后的睫毛抖了抖，“我在想，”微风吹乱了额前的碎发，“考完了，该干什么呢”

“当然是去看海啊！”姜凛直起身子，手指戳了戳思煜玄的肩膀，“你该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吧？那次我篮球赛夺冠那天，你说如果我拿到MVP，暑假就陪我去看海。”

思煜玄的耳尖微微泛红，他推了推眼镜，“我记得。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提起来。”

“怎么能是突然？我每天都在数日子好吗！”姜凛夸张地比划着，“从5月19日到今天，整整87天！”

思煜玄转过头，阳光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彩虹，“你居然真的在数...”

“所以——”姜凛突然凑近，近到能看清思煜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

“这么快？”思煜玄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

“暑假第一天，完美时机。”姜凛退后一步，露出标志性的虎牙笑容，“我已经查好了路线，骑摩托车三个小时就能到临海市。”

思煜玄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姜凛知道，这是他默许时的表情——睫毛低垂，嘴角微微上扬0.5厘米，像解出一道难题时那样克制又满足的笑。

第二天清晨六点五十分，姜凛的黑色摩托车已经停在思煜玄家楼下。他反复检查着绑在后座的行李包：两瓶矿泉水、四包压缩饼干、思煜玄最爱的薄荷糖、防晒霜（妈妈硬塞进来的）、还有他偷偷准备的一小束白色满天星。

六点五十八分，单元门打开，思煜玄穿着浅蓝色衬衫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过分整齐的旅行包。阳光刚爬上对面楼的屋顶，给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早啊会长大人！”姜凛抛过去一个头盔，“你这包看起来像要去参加国际奥数比赛。”

思煜玄接过头盔，手指在扣带上犹豫了一下，“我带了地图、应急药品、防晒系数50+的防晒霜、还有...”

“还有你这个行走的医药箱。”姜凛笑着帮他系好头盔，“放松点，这是去玩，不是野外求生。”

当摩托车发动时，思煜玄的手悬在空中半天，最终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姜凛的衣角。

“抱紧啊，”姜凛回头喊道，“等会上高速你会飞出去的！”

思煜玄的手指慢慢环上姜凛的腰，隔着T恤能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腹肌。姜凛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拧动油门冲了出去。

城市在身后渐渐远去，公路两旁的白杨树像绿色的隧道。思煜玄起初僵硬得像块木板，但随着车速稳定，他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敢稍微抬起头看两侧飞驰而过的风景。

“你看那边！”姜凛突然大喊。思煜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片金黄的麦田在晨风中起伏，远处红色屋顶的农舍像积木一样小巧。

"“真美...”思煜玄不自觉地收紧了环抱的手臂。

姜凛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他故意放慢车速，让这一刻延长。后视镜里，他看见思煜玄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那个0.5厘米的微笑。

然而好景不长，中午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姜凛刚把车停在一家路边餐馆前，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看来要下暴雨，”餐馆老板望着天空说，“最近海边常有大雨，你们小年轻最好改天再去。”

思煜玄看向姜凛，后者正盯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皱眉。“绕不开这片雨云，”姜凛挠挠头，“要不我们...”

“继续走吧，”思煜玄突然说，“小雨没关系。”

姜凛惊讶地抬头，看见思煜玄眼中罕见的倔强。"你确定？"

“嗯，”思煜玄点头，“我想今天看到海。”

于是他们冒雨上路。起初只是细雨，但二十分钟后发展成了倾盆大雨。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即使穿着雨衣也很快湿透。姜凛感觉思煜玄在后面发抖，正想找地方避雨，突然车轮打滑——

“小心！”

摩托车失控滑向路边，两人一起栽进了泥泞的排水沟。姜凛第一时间护住思煜玄的头，自己却半个身子泡在了泥水里。

“你没事吧？”姜凛慌忙检查思煜玄的情况，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沾满泥巴的头发看。

然后，思煜玄笑了。不是那个0.5厘米的微笑，而是真正开怀的大笑，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你...你看起来像只泥猴...”思煜玄边笑边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金丝眼镜上全是水珠。

姜凛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大笑起来。他们坐在泥水里，任凭暴雨浇灌，笑得像个傻子。路过的一辆卡车停下来，好心的司机把他们和摩托车一起捎到了最近的汽车旅馆。

热水澡后，两人挤在旅馆的小窗前吃泡面。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

“对不起啊，”姜凛挠挠头，”“第一次旅行就搞成这样。”

思煜玄摇摇头，头发还滴着水，“很有趣。”

“真的？”

“嗯，”思煜玄看向窗外，“比解数学题有趣。”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姜凛睁开眼，发现思煜玄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窗边的小桌前写什么。

“在干嘛？”姜凛揉着眼睛问。

思煜玄合上笔记本，“没什么。雨停了，我们走吧。”

重新上路后，空气格外清新。被雨水洗过的世界明亮得刺眼，柏油马路反射着阳光，像一条黑色的河流。思煜玄这次很自然地抱住了姜凛的腰，甚至敢在转弯时小声惊呼。

当海风第一次拂过脸颊时，姜凛知道他们快到了。他故意放慢车速，让期待感慢慢累积。转过最后一个弯道，突然——

一片蔚蓝在眼前展开，无边无际，与天空融为一体。思煜玄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姜凛停下车，回头看见思煜玄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微微张开。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千万颗钻石。

“这是...”思煜玄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海。”姜凛轻声回答，“我们到了。”

思煜玄慢慢走向沙滩，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他的运动鞋陷进沙子里，海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当第一波海水漫过他的脚面时，他猛地后退一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再次上前。

姜凛掏出手机，偷偷拍下这一刻的思煜玄——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头发凌乱，眼镜片上反射着波光，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纯粹喜悦。

“姜凛！”思煜玄突然回头喊道，“来啊！”

姜凛呼吸一滞，平时清冷自持的会长，此刻竟然像一个小孩子冲他招手。

姜凛跑过去，两人一起站在海浪边缘，任由海水一次次冲刷脚踝。思煜玄弯腰捡起一个贝壳，对着阳光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

“比书上画的漂亮多了...”他喃喃道。

中午，他们坐在沙滩上分享压缩饼干。思煜玄的笔记本从包里滑出来，姜凛好奇地拿起来，“能看吗？”

思煜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翻开第一页，姜凛愣住了。那是一幅精细的素描，画的是他打篮球时的样子——跃起投篮的瞬间，T恤下摆扬起，露出腰线。是篮球赛前一天。

往后翻，几乎每页都是他——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他，吃午饭时大笑的他，雨天撑伞的他...最后一页是今天早上画的，他们摔进泥坑的狼狈样子，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和姜凛的第一次旅行，虽然很蠢，但是很开心。”

他什么时候学的美术？

姜凛抬头，发现思煜玄的脸红得像晚霞。海风翻动着笔记本的页角，哗哗作响。

“思煜玄，”姜凛深吸一口气，“我有个问题。”

“嗯？”

“你为什么答应和我来看海？”

思煜玄低头用树枝在沙子上画画，“因为...是你邀请的。”

“就这样？”

“还因为...”思煜玄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和你一起看海。”

姜凛的心跳加速了，他慢慢靠近，“那...我能吻你吗？”

思煜玄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但他没有躲开，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当他们的嘴唇轻轻相碰时，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海浪拍打着礁石，像是一首永恒的歌。

夕阳西下时，他们肩并肩坐在沙滩上。思煜玄的头不知不觉靠在了姜凛肩上，姜凛则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暑假才刚开始呢，”姜凛说，“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一起去。”

思煜玄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悄悄回握住姜凛的。在他们面前，大海在夕阳下燃烧成金色，无边无际，就像他们即将展开的未来。

期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