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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山兵困孤城

高家将

朔风卷地,白草摧折。幽州城头那杆“高”字大纛,被北地刮骨的寒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仿佛垂死巨兽的悲鸣。城下,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那不是契丹的狼骑,而是打着后梁旗号的汉家兵马!刀枪映着惨淡的日头,寒光刺得人眼发痛。更远处,烟尘滚滚,契丹的秃鹫旗若隐若现。幽州,这座大唐北疆最后的雄关,如今成了汪洋中的孤岛,被朱温这篡国逆贼,勾结了塞外的豺狼,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楼上,高思继,那位名震河朔的“白马银枪”,此刻甲胄染尘,银枪拄地,俊朗的面庞上刻满了疲惫与凝重。他身旁,三弟高思纶,更是面如金纸,肩头裹着渗血的布条,那是前日拼死击退契丹游骑探马时留下的。

“大哥!”高思纶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探马回报,朱贼……朱温老贼是铁了心要你的命!他给契丹主送去了重礼,言明只要破城,城中财帛女子任其掳掠,只求……只求大哥你的首级!这分明是驱虎吞狼,借契丹的刀,绝我高家啊!”

高思继的目光扫过城下如蚁的梁军,又投向更远处契丹骑兵卷起的烟尘,牙关紧咬,腮边的肌肉棱棱跳动。他何尝不知?自那日撕碎朱温的伪诏,痛斥其篡逆,这结局便已注定。朱温,这弑君屠戮的枭雄,岂能容他高思继这面忠义的旗帜在北疆飘扬?只是……只是苦了这一城的百姓!

“报——!”一个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冲上城楼,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将军!南门……南门告急!梁军攻城车已抵近城墙,契丹的‘拐子马’正从侧翼包抄!弟兄们……弟兄们死伤过半,快顶不住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城墙都仿佛晃了三晃!烟尘弥漫,碎石乱飞。梁军竟用上了攻城锤!紧接着,城下传来朱温部将张狂的吼叫:“高思继!汝主李唐已亡,天下尽归梁王!速速开城献降,梁王念你武勇,或可饶你一命!若再负隅顽抗,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高思继心头。他猛地攥紧了手中银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可以死,高家男儿何惧马革裹尸?但这一城数万无辜生灵,何辜?!

“大哥!不能降啊!”高思纶目眦欲裂,“降了朱贼,我高家世代忠烈之名毁于一旦,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更愧对河朔四枪结义之情!”

“不降?”高思继惨然一笑,声音低沉却清晰,“不降,便是玉石俱焚!朱温勾结契丹,就是要用这一城百姓的血,来逼我就范,来绝我高家血脉,更要绝了天下人对前唐最后一点念想!三弟,你看……”他指向城内,透过垛口,能看到街巷中挤满了惊惶失措的百姓,老人抱着孩童瑟瑟发抖,妇人眼中尽是绝望的泪水,青壮汉子们拿着简陋的农具、门板,脸上是恐惧,却也有一丝拼死一搏的决然。

“他们……不该为高家的忠义陪葬。”高思继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

“那……那该如何是好?”高思纶也看到了城中惨状,心如刀绞。

高思继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抬头,望向西南方向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形似猛虎獠牙的险峻山峰——虎牙山!“弃城!退守虎牙山!”

“什么?!”高思纶大惊,“大哥!虎牙山虽险,却是绝地!无城可依,粮草难继,一旦被围……”

“正是要它绝!”高思继斩钉截铁,“朱温与契丹联军势大,幽州城迟早守不住。唯有退入虎牙山,凭山势之险,或可阻敌一时。更重要的是……”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高思继一日不死,朱温一日不安!他必倾全力攻山!如此,幽州城……城中的百姓,或可得一线生机!朱温要的是我的头,契丹要的是财帛,只要我高思继在虎牙山,他们未必会……未必会立刻屠城泄愤。这是……唯一能护住百姓的法子!”

“大哥!你这是要以身为饵啊!”高思纶泪如泉涌,“虎牙山……那是死路!”

“死路?”高思继抚摸着冰冷的枪杆,那陪伴他征战多年的伙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为将者,守土护民,死地……亦是归处。传令:开西门!所有将士,护着还能走的百姓,向虎牙山撤退!我……亲率死士断后!”

命令一下,幽州城西门洞开。残存的守军,搀扶着伤兵,掩护着哭喊奔逃的百姓,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向风雪弥漫的虎牙山方向。哭声、喊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末路的悲歌。

高思继银枪白马,立于西门吊桥之前,宛如一尊沉默的战神。他身后,是数百名自愿留下的死士,人人带伤,眼中却燃烧着决死的火焰。梁军和契丹的追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高思继!哪里走!”一员契丹悍将,挥舞着狼牙棒,当先冲来。

“契丹狗!也敢犯我汉土!”高思继暴喝一声,声震四野!他双腿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的白龙驹长嘶一声,化作一道离弦的白色闪电,直冲敌阵!手中那杆亮银枪,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巧枪”的灵动变幻,而是带着一股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意!枪尖抖颤,幻出点点寒星,如同夜空中最璀璨也最冰冷的星辰坠落!

噗!噗!噗!

快!太快了!那契丹悍将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咽喉已被冰冷的枪尖洞穿!紧接着,高思继手腕一抖,长枪如毒龙摆尾,横扫而出!旁边两名契丹骑兵的胸口几乎同时被枪杆砸得塌陷下去,口喷鲜血栽落马下!一个照面,连毙三将!

“白马银枪!拦住他!”梁军将领骇然色变,指挥弓弩手放箭。

箭如飞蝗!高思继将长枪舞得泼水不进,银光烁烁,竟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叮叮当当!箭矢纷纷被磕飞、击落。白龙驹通灵,在箭雨中左冲右突,竟无一支箭能伤及主人!

“挡我者死!”高思继怒吼,枪势更急!他不再追求精巧的招式,每一枪刺出,都带着风雷之声,带着对叛国者的滔天恨意,带着对身后百姓的无限眷恋!枪影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浪翻滚!他如同一道白色的飓风,在黑色的敌军狂潮中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所向披靡!无人能撄其锋芒!

城楼上,尚未撤走的高思纶看着大哥在万军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那杆银枪仿佛成了勾魂的锁链,每一次闪烁都带走数条性命!他看得热血沸腾,却又心如刀割。大哥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为撤退的军民争取时间!那每一分神勇,都意味着更深的透支!

终于,最后一个百姓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虎牙山的山道上。断后的死士也伤亡殆尽。高思继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勒马回望,幽州城头,已插上了梁军的旗帜。再看向虎牙山,隐约能看到三弟高思纶在隘口焦急挥手的身影。

他长啸一声,不再恋战,拔转马头,白龙驹四蹄腾空,向着虎牙山绝尘而去!身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追兵,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虎牙山,山如其名,怪石嶙峋,地势险恶,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路可通山顶。高思继率残部退守山顶,匆匆构筑起简陋的工事。山下,梁军与契丹联军已将这座孤峰围得铁桶一般,营寨连绵数十里,灯火彻夜通明,如同无数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山顶那面残破的“高”字旗。

风雪更大了。山顶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残存的将士们挤在岩石缝隙里,互相依偎着取暖。粮草?早已断绝。仅有的一点干粮,分给了伤员和几个年幼的孩童——那是随军撤出的孤儿。饥饿和寒冷,比山下的刀枪更折磨人。不断有受伤的士兵,在寒夜里悄无声息地冻僵,再也无法醒来。

高思继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看着孩子干裂的嘴唇,心如油煎。他走到崖边,俯瞰山下那密密麻麻的敌营。火光映照着他染血的脸庞,坚毅依旧,却掩不住深深的疲惫和绝望。他知道,自己可以凭借绝世武功再杀个七进七出,或许还能斩将夺旗,但……然后呢?山上的这几百残兵,还有那些无辜的孩子,怎么办?朱温绝不会放过他们。

“大哥……”高思纶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声音哽咽,“这样下去……不战死,也要冻饿而死啊!趁着还有点力气,我护着你,拼死杀出去!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高思继缓缓摇头,目光投向幽州城的方向,那里一片死寂。“生机?我高思继一人之生机,换不来这一山兄弟和孩子的命。更换不来……幽州百姓的安宁。”他猛地转身,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三弟,你听好!明日,我要下山!”

“下山?!”高思纶骇然,“大哥!山下是龙潭虎穴!千万去不得!”

“必须去!”高思继按住弟弟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我要去见一个人!见那‘铁枪’王彦章!”

“王彦章?那个朱温的头号爪牙?”高思纶不解。

“不错!”高思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河朔四枪,当年也曾并肩御虏。王彦章此人,虽为朱温效力,但性情刚直,一诺千金!我要与他阵前约法!用我高思继这颗人头,换这山上所有人的性命!换朱温……不得屠戮幽州百姓!”

“大哥——!”高思纶如遭雷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抱住高思继的腿,“你不能!你不能啊!高家不能没有你!这天下……这天下忠义之士不能没有你啊!我们拼了!跟朱温拼了!死也死在一处!”

风雪中,兄弟二人相对跪立。高思继看着痛哭流涕的弟弟,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练枪的至亲,心如刀绞。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抹去高思纶脸上的泪水和冰碴,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三弟……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莫要折辱了我高家的风骨。记住我的话:高家枪法,首重护民!我死之后,你要活下去!活下去!找到行周,找到我那失散的孩儿‘亮儿’!把高家的枪,把高家的魂,传下去!只要血脉不断,枪魂不灭,终有一日……这朗朗乾坤,会还它一个清白!这,才是我高思继的生机!是高家将的生机!”

他解下腰间一个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事,郑重地塞到高思纶手中。那里面,是凝聚了高家数代心血的《高家枪谱》。“拿着!若……若我明日事有不谐,这便是高家的根!带着它,带着行周,还有山上的孩子,想办法……活下去!”

高思纶捧着那沉甸甸的枪谱,如同捧着大哥滚烫的生命和嘱托,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风雪稍歇。虎牙山下,梁军大营辕门大开。一员大将,身披玄铁重甲,手持一杆碗口粗细、乌沉沉的大铁枪,端坐于一匹乌骓马上,如同铁塔般矗立。正是后梁第一勇将,“铁枪”王彦章!他奉朱温严令,务必擒杀高思继。

只见虎牙山那险峻的山道上,一骑缓缓而下。马是白马,人是素袍(战甲已留给更需要的人),枪是亮银枪。高思继面色平静,仿佛不是走向死亡,而是赴一场旧友的约会。他孤身一人,缓缓来到两军阵前,与王彦章相隔十丈,勒马停住。

数万道目光聚焦于此。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刮过旗角的猎猎声。

“彦章兄,别来无恙?”高思继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王彦章耳中。

王彦章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名震河朔、如今却形容枯槁却依旧脊梁挺直如枪的故人,心中也是百味杂陈。他沉声道:“思继,时至今日,何必再叙旧谊?梁王有令,取你首级者,封万户侯!下马受缚,或可留全尸!”

高思继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寒风中显得无比苍凉:“万户侯?好大的富贵。我高思继一颗头颅,竟值万贯?彦章兄,我今日下山,非为求活,亦非求死战。只求你一件事,念在昔日河朔并肩、同御外辱的情分上,应我高思继一诺!”

王彦章眉头紧锁:“何事?”

高思继的目光扫过王彦章身后那黑压压的大军,又望向幽州城的方向,最后定格在王彦章脸上,一字一句,如同金石坠地:“我高思继,今日便自刎于此!只求你王彦章,以你‘铁枪’之名起誓:第一,放虎牙山上所有军民安然离去,不得追杀一人!第二,约束梁军与契丹军,不得屠戮幽州城中任何一名无辜百姓!若有违此誓,你王彦章,当受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天下英雄共唾之!高思继在九泉之下,亦化作厉鬼,寻你索命!”

字字千钧!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战场上空!

王彦章浑身剧震!他万没想到,高思继孤身下山,竟是为了这个!以己之死,换军民之生!这份决绝,这份担当,这份对黎民苍生的至情,让他这个见惯了沙场生死的铁汉,也不由得心神激荡!他看着高思继那双清澈而决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身后之人的无限牵挂。

他王彦章一生自负,重信守诺。朱温的命令是杀高思继,可没说要屠戮百姓……况且,高思继以命相托,以昔日情义相求,更以最恶毒的誓言相逼!这诺,接是不接?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彦章身上。他握着铁枪的手,青筋暴起。

终于,王彦章深吸一口气,那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响彻四野:“好!高思继!念你一片赤诚,护民之心可昭日月!我王彦章,以手中这杆铁枪,以我半生戎马之名立誓:你若自刎于此,我王彦章保你山上军民安然离去!保幽州一城百姓不被屠戮!若有违此誓,便如此枪!”说罢,他猛地将手中那杆沉重的铁枪狠狠往地上一顿!“铿!”火星四溅,枪尾深深插入冻土之中!

“好——!”高思继朗声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怆与释然!“彦章兄!一诺千金!高思继……信你!”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拨马头,那匹通灵的白龙驹长嘶一声,竟向着王彦章猛冲过去!

王彦章瞳孔一缩,以为高思继要突袭,下意识地就去拔那插在地上的铁枪!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高思继已冲至近前!但他并未出枪!只见他猛地一带缰绳,白龙驹前蹄高高扬起,几乎人立而起!高思继借势,整个身体如同大鹏展翅,竟从马背上腾空跃起!半空中,他手中亮银枪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光,却不是刺向王彦章,而是狠狠砸向地面!同时口中暴喝:“王彦章!接我高家枪法!”

这一下变起仓促!王彦章正拔枪,眼见高思继凌空扑来,枪势如泰山压顶,下意识地便举枪格挡!两杆当世神枪,一银一黑,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铛——!!!”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人耳膜欲裂!火星如同烟花般炸开!王彦章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铁枪上传来,双臂剧震,胯下乌骓马竟被震得“噔噔噔”连退数步!他心中骇然:好强的力道!好霸道的枪法!思继这是要拼命?

然而,就在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之后,高思继的身体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借着反震之力,竟向着不远处的万丈悬崖倒飞而去!他人在空中,手中银枪却脱手掷出,化作一道银虹,直射王彦章面门!

王彦章大惊,急忙侧头闪避!那银枪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哆”的一声,深深插入他身后数丈远的地面,枪尾兀自嗡嗡震颤!

而高思继的身影,已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坠向了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之中!只有他最后那一声长啸,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嘱托,在虎牙山的群峰间久久回荡:

“三弟——!护好行周!传我高家枪——!!!”

风,更急了。卷起漫天雪粉,迷蒙了所有人的眼。

王彦章呆呆地勒马立于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云雾,手中那杆曾令天下英雄胆寒的铁枪,竟微微颤抖起来。他赢了?不,他输了。输给了高思继那比枪更硬的骨头,输给了那比山更高的情义!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云雾缭绕的深渊,郑重地行了一个军中最高的抱拳礼。

虎牙山顶,高思纶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怀中,紧紧抱着那染着大哥体温的油布包裹。那里面,是《高家枪谱》,是高家不灭的魂!他望向山下那开始缓缓退去的敌军,望向幽州城的方向,眼中燃烧起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伤,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大哥,你看到了吗?他们退了……百姓……暂时保住了……

可你……却走了……

但你的枪,你的魂,高家的血脉……只要我高思纶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它断绝!行周!亮儿!你们在哪里?三叔……一定会找到你们!这血海深仇,这护民之志,终有一日……

风雪呜咽,如泣如诉。那杆插入冻土的亮银枪,在寒风中发出低沉的悲鸣,仿佛在祭奠着那位陨落的枪神。虎牙山,这座吞噬了忠魂的孤峰,在苍茫的天地间,显得更加冷峻而悲怆。高家的路,被鲜血染红,却在这绝境之中,顽强地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虐主之痛,锥心刺骨;传承之火,却在灰烬中,悄然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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