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沪最近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乌云就逐渐浮现。
高途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那辆跟踪的黑车如同蒸发了一般，再无痕迹。
慕夏偶尔会发来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分享些艺术展讯或有趣的见闻，语气自然亲昵，分寸却拿捏得恰到好处，从不逾矩，也绝口不再提沈文琅。高途大多简洁回复，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高途有些搞不懂这丫头，正常人面对自己冷脸理都不理，可她以后总是联系。
自己本身就不是爱热闹愿意多说话的人，面对这份热情着实有些招架不住。最可怕的事，这家伙总是给他发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一个优秀的Alpha不会让下属做的几件事》《如果你的老板总是让你加班多半是想……》《面对职场霸凌我们要勇敢说不》诸如此类，最后还要评论一下“高大哥，离沈文琅远一点！他不是好人！”
似乎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份平静，在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下午被打破。
前台通知，腾冲生物的王副总不请自来，希望与沈总面谈。沈文琅眉梢微挑，似乎并不意外，示意高途接待。
很快，那位微胖的王总便被引进了总裁办公室。他依旧是一身价格不菲却并不好看的西装，脸上堆着热情过度的笑容。
“沈总，冒昧打扰，冒昧打扰！”王总一进门便拱手寒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站在沈文琅身侧后方的高途。
沈文琅慢悠悠地起身，只随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王总没提前预约反而行色匆匆地跑来我们hs，有何贵干？”语气疏懒，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
王总讪笑两声坐下，搓着手：“哎呀，沈总快人快语，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这次来，是想跟沈总谈一桩合作。
“这……”王总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高途，语气有些迟疑。
“看来王总有些不信任我的人了，既然这样，高秘书，给王总个面子，去倒杯茶来”
高途依言，微微倾身，转身走了出去。
“王总似乎很谨慎”沈文琅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眼皮都未抬，“腾冲和我们HS，似乎业务范围交集不多。”
“以前是不多，但现在机会来了嘛！”王总身体前倾，压低了些声音，“听说……沈总跟盛放生物的那位盛总，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之前盛放生物截胡了不少hs的生意？”
沈文琅放下咖啡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终于正眼看向王总，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王总消息很灵通。”
“哪里哪里，圈子就这么大，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都听着呢。”王总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盛少游那人，年轻气盛，做事是越来越不讲究了。我们大老板也觉得，是时候有人挫挫他的锐气。”
他顿了顿，观察着沈文琅的神色，继续道：“城西产业园的项目，我们腾冲也有兴趣。如果沈总愿意，我们可以联手。凭HS的实力，加上我们腾冲在……在某些方面的‘灵活’操作，绝对能让盛放生物这次吃个闷亏！虽然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但也够他难受一阵子的，正好也给沈总出出气，不是吗？”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行的微弱声响。
谁都知道hs和x控股关系密切，腾冲这时候想分一杯羹，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吃得下。不过……只是因为生意吗？
沈文琅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他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王总，我和盛少游是不太对付，这点没错。生意场上有点竞争，也正常。”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不过，我沈文琅做事，有自己的规矩。小打小闹无所谓，可要是闹出人命来，这生意可就做不了了。”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紧盯着王总，“有些线，没必要越过去。况且把坑了盛少游一把之后，我们两家又如何分呢？再互相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跟HS合作？”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沈文琅会如此直接地拒绝，甚至点出了他话语中隐含的背刺意味。他干笑两声：“沈总言重了，言重了！怎么能上升到人命呢呢？这是商业策略，强强联合……”
“是么？”沈文琅打断他，眼神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对了，王总，我们那天酒会之前被一辆黑车跟踪，不知道王总来的路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没有没有！那沈总没仔细调查一下来源啊，这种威胁公民安全的事肯定得报警啊！”
沈文琅闻言笑了笑。
“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王总每次都是代表腾冲来谈，说起来也是副总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那位神秘的CEO？难道王总做不了主，还是说……你们大老板觉得，跟我沈文琅谈生意，派个副总就足够了？”
这话问得极其不客气，几乎是在直接打脸。王总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额角似乎有细汗渗出。他勉强维持着笑容：“沈总误会了，绝对误会！我们大老板常年在国外度假，国内的一切业务，暂时都授权给我全权负责。绝对不是对沈总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哦？在国外？”沈文琅挑眉，语气懒洋洋，却带着刺，“看来你们这位大老板很有闲情逸致，休假比我这摊子事儿重要多了。弄得这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什么见不得光买卖的呢。”
王总被他呛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要坐不住：“沈总真会开玩笑……我们腾冲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正不正经，王总自己心里有数。”沈文琅失去了继续周旋的耐心，站起身，送客的意思很明显，“合作的事，我再考虑考虑。王总请回吧。”
王总只得悻悻然地站起来，脸色灰败：“那……那就静候沈总佳音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沈文琅脸上的不耐瞬间化为冷峻。“就这选手还能在江沪耀武扬威？真的可笑！”
沈文琅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花咏慵懒的声音传来：“文琅，怎么？”
“少废话。”沈文琅语气严肃，“刚腾冲的王胖子来找过我，想联手坑盛少游一把，在产业园那个项目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花咏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腾冲？他们手伸得够长的。你怎么回应的？”
“我把他噎回去了。”沈文琅没好气地说，“你告诉盛少游，生意上多用点脑子，别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当枪使还沾沾自喜。腾冲这帮人路子跟之前不一样了，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让他们盯上，麻烦不小。”
花咏轻笑一声，带着点冷意：“知道了。谢谢沈总‘高抬贵手’。不过，他们既然找上你，看来是铁了心想进场搅局了。”
“暂时应付过去了，但他们不会死心。”沈文琅沉吟道，“你们那边自己也小心点，尤其是项目资料和核心数据，看紧些。那个王胖子话里话外，他们那个藏在国外的大老板，恐怕是换人了。”
“明白。”花咏应道，“我会提醒少游。至于腾冲……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玩。先假意应承他们也不是不行，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是你们的事。”沈文琅语气冷淡，“别玩脱了就行。挂了。”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办公室内再次恢复安静。沈文琅揉了揉眉心，看向眼敲完门进来的高途：“都听到了？”
“是。”高途上前一步，“腾冲的目的性很强，而且似乎对盛总那边的动向很了解。他们的老总似乎太神秘了。”
“嗯。”沈文琅颔首，眼神幽深，“从房地产突然转型生物科技，还做得风生水起，背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掌舵人和技术支撑，绝无可能。这个藏头露尾的大老板，很有意思。”他顿了顿，看向高途，“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暂时没有突破性进展。那辆黑车依旧没有线索。慕夏……我实在是不了解。”高途如实汇报，眉头微蹙。
沈文琅冷哼一声：“她绝对不简单，这女人是不是还对你胡搅蛮缠？”
“没有……”高途不想让沈文琅知道慕夏一直跟自己说他的坏话，不知怎的，他有种处于恶婆婆和媳妇中间的无助感。
“哼！”
他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话锋忽然一转，目光落在高途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些事先放放。”
高途一怔：“沈总？”
沈文琅站起身，踱步到高途面前，距离拉近，他身上那股信息素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他看着高途，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之前的冷峻和算计慢慢褪去，染上一点难以捉摸的情绪。
“明天周六。”沈文琅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高途更加疑惑，下意识回答：“是。”
“忙了这么久，休息休息换换脑子。”沈文琅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天气，“高秘书，明天有空吗？”
高途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跳跃，只能据实回答：“暂时没有安排。”他的周末通常是处理一些未完成的工作和……呆着。
“那好。”沈文琅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满意了他的回答，“明天出去一趟。”
“……出差？”高途谨慎地问。最近似乎没有需要周末出差的行程。
“不是。”沈文琅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光，“约会。”
“……什么？”高途猛地抬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约会？沈文琅？和他？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荒谬得让他大脑瞬间宕机。他愣愣地看着沈文琅，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眼眸里，罕见地浮现出清晰的愕然，甚至有一丝慌乱。
沈文琅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向前又逼近半步，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Alpha极具存在感的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下来，气场很强。
“怎么？高秘书没约过会？”他故意曲解高途的震惊，语气里带着一丝恶劣的调侃，“还是说，不愿意跟我去？”
高途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耳根迅速蔓延开一片薄红。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地上。约会？他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在逃避他们二人的身份，他们算上司和下属？还是因信息素而绑定的关系？后者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又悸动的波澜。
他从未想过他们二人世界有一天会出现这个词汇。
窗外的风静止了，可乌云并未散去，16层的窗外能够看见晚归的大雁急匆匆地闪动着翅膀，着急回家似的。
屋内的小型鱼缸里一条小鱼突然用力的摇了一下尾巴，拍打到鱼缸玻璃，打破了这场平静。
高途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声音都变得艰涩：“沈总……我……我们……”
看着他一贯冷静自持的高秘书露出这种近乎无措的表情，沈文琅觉得有些好笑，他这副可爱的样子自己怎么一直坚信他之前有omega的呢。
沈文琅眼底的笑意加深，却故意板起脸：“怎么？高秘书这是要拒绝我？”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那声音低沉磁性，给高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上次在我办公室，我可是记得有人说过，‘我的职责是待在我身边’？嗯？”
最后那个尾音上扬的“嗯”，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高途的心尖上，让他浑身一颤。他想起那天沈文琅激烈的情绪，那双眼睛里翻滚的占有欲，还有那句被打断的“我不允许……”。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高途垂下眼帘，长睫微颤，试图掩盖内心的慌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沈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沈文琅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高途微烫的耳垂，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高途猛地一抖，几乎要弹开，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定在了原地。
“我的意思是……”沈文琅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尽管他的语气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傲慢和别扭，“高途，给个机会让我追求你呗！”
山不就我我就去找山，即使这山躲在云的后面红着脸。
高途霍然抬头，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文琅。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雨终于来了，可这雨细细柔柔，冲刷着躲在云层后面的太阳。
沈文琅似乎也有些不太自然，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但很快又转了回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从我知道某些人偷偷喜欢了我十年开始，我就觉得，或许该给个机会。所以，”他顿了顿，像是年轻人的玩笑，却又无比紧张“高秘书，给个机会？明天，约会。”
高途彻底呆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让他一阵晕眩。十年来的求而不得，深埋心底的苦涩爱恋，在这一刻，以这样一种完全超出他预料的方式，得到了一个近乎蛮横的回应。
他看着沈文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霸道，却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半晌，高途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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