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走进休息室，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是新鲜奶油和烤杏仁的混合香气。一块精致的切角蛋糕放在茶几上，白色的奶油上点缀着饱满的樱桃和金色的杏仁片，旁边甚至配好了一把小巧的银叉。
什么时候准备的蛋糕啊？
高途看着那块蛋糕，眼前却浮现出沈文琅抓住他肩膀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的激烈情绪。
“你的职责是待在我身边！”
“我不允许……”
那低沉压抑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甚至……委屈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高途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走上前，拿起那盘蛋糕。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瓷盘，仿佛是触碰到那双略微冰凉的手背。他依言拿走了它，没有吃，只是端了出去。
外面，总裁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沈文琅不知何时离开了，空气里残留的Alpha信息素也淡了许多，只剩下那冷冽的花香尾调，若有若无地萦绕着，如同他主人此时糟糕的心情。
高途将蛋糕轻轻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着它，半晌没有动作。忽然，他拿起银叉，叉走上面的樱桃放在嘴里轻轻咀嚼，心里仿佛被轻轻挠了一下。
沈文琅这家伙，真是……小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沈文琅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情，也没有再干涉高途与慕夏之后的约定，只是周身的气压偶尔会比平日更低一些。
高途也一如既往地高效处理着各项工作，只是那份关于慕夏和慕家的调查报告，在他的加密文件夹里，内容在持续增加，疑点也越来越多，但表面看去，一切依旧“合理”。
期间，慕夏给高途发过几条信息，语气活泼，再次确认画展的邀请，并叮嘱千万不要告诉“那个讨厌的沈老板”。
画展当天下午，高途向沈文琅报备了行程。沈文琅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早点回来。注意安全。”语气平静，却透露着关切。
高途点头：“明白，沈总。”
城西的展览厅画廊区域氛围安静闲适。慕夏工作的这家画廊规模确实不大，但布置得很有格调。高途到达时，开幕式已近尾声，三三两两的宾客正在欣赏画作低声交谈。
慕夏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今天的她，与之前两次见面又截然不同。一身柔和的香槟色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大方，外面搭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针织开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发尾微卷，脸上化着清淡得体的妆容，与之前的炫酷形象判若两人，整个人看起来温婉淑静，才真真像个教养良好的富家小姐。
“高大哥！你真的来了！”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欣喜。
“答应过你的。”高途微微颔首，目光快速扫过展厅环境和人流，职业习惯使然，“画展很成功。”
“还好啦，都是前辈老师们的心血。”慕夏谦虚道，自然地引导高途参观，“我带你看看？这位画家的色彩运用非常特别……”
她讲解起画作来，竟也头头是道，看得出确实具备专业素养，并非纯粹挂名。期间，她与几位艺术家交谈，举止得体，应对自如，完全融入了这个艺术氛围。
高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这种多面性，绝非一个普通家族养女所能轻易具备的游刃有余。
画展正式结束后，慕夏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次找到高途。
“高大哥，这次你总不能拒绝我了吧？”她俏皮地眨眨眼，“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私房菜馆，环境安静，味道也好。给我个机会好好谢谢你，顺便为上次在公司……呃，给你添麻烦了道个歉。”她说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变回了那个带着点娇憨的妹妹模样。
。 高途看着她，这次没有立刻拒绝。他对这姑娘十分好奇，而餐桌上或许是比画廊更合适的场合。他点了点头：“好。”
私房菜馆隐藏在一处幽静的巷弄里，确实雅致私密。包间内，只有他们两人。点完菜，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慕夏捧着茶杯，轻轻吹着气，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露出一丝与她先前活泼形象不太相符的、淡淡的怅惘。
“高大哥，其实……我知道你对我并不熟稔，可以说从未放下过戒心。”她忽然开口，声音轻了许多。
高途抬眼看她，没有否认，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是慕家的养女。”慕夏低着头，看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很小的时候就被收养了。慕家……给了我饭吃，给了我地方住，供我读书，让我衣食无忧。养父母对我也很好，真的很好，比对亲生女儿也不差什么了。”她说着，语气很真诚，带着感激。
高途沉默着，想起调查报告里慕家那不上不下的产业和近年来平淡的表现。这样一个家族，培养出的养女，却能拥有如此多变的身份适应能力和看似深不可测的人脉？
慕夏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慕家是普通，但我……可能运气比较好？认识了一些朋友。”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比如昨天接我的那个朋友，他家……是在国外做生意的，规矩比较多，所以车子才会那样改装。吓到你了吧？其实没什么的，就是家里比较小心。”
“军火生意？”高途平静地接话，目光锐利地看向她。
慕夏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高途会如此直接，甚至已经查到了这一步。她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带着点无奈笑了笑：“……高大哥你真厉害。嗯，是涉及一些。所以他们家比较紧张安全，我跟他从小认识，他把我当妹妹看，所以才会派那种车来接我。是不是……给你和沈总惹麻烦了？”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这个解释，与她之前提到的“哥们儿”说法能衔接上，也似乎合情合理。一个拥有军火商家族朋友的养女，似乎能解释那辆防弹车和她的某些非常规表现。
高途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看着她。慕夏的眼神清澈，带着点不安和坦诚，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但他心中的警报并未解除。太顺理成章了，就像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高大哥，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戒备吗？”
“没什么……只不过有些太巧合罢了。”
高途看着慕夏那双带着些许不安和依赖的眼睛，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如果他有能力，他也希望妹妹能像慕夏一样，即使身份有些微妙，至少看起来无忧无虑，能被保护得很好，想学艺术就学艺术，想骑机车就骑机车，不必为生计发愁……
是他还不够强大，才让妹妹不得不早早懂事，过着精打细算的生活，无法享受这样的青春和任性。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柔软，在他冷硬的心防上悄然划过。
他语气缓和了些：“没有惹麻烦。只是出于职责，需要了解清楚。你的安全最重要。”
听到他语气放缓，慕夏似乎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嗯！我就知道高大哥是关心我的！不像那个沈总，凶巴巴的，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她又开始习惯性地吐槽沈文琅，但高途这次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将杯中微凉的茶饮尽。
离开餐厅时，天色已晚。一辆看起来普通很多的轿车来接她。
“高大哥，今天谢谢你能来，也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慕夏站在车边，语气真诚，“以后……我还能找你吗？就像……哥哥一样。”她眼里带着一丝期盼。
高途看着她，点了点头：“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他的承诺仅限于工作需要和基本的安全保障。
看着慕夏的车子驶远，高途站在夜色中，没有立刻离开，他看了眼手机，有一条沈文琅的语音在手机界面上。
高途收起手机，望向远处城市的霓虹。沈文琅那双压抑着翻滚情绪的眼睛，又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至今为止，那辆跟踪的黑车始终没有着落。
他得回去。回到那个人身边。无论慕夏是别有用心还是真的只是个被意外卷入的、背景稍显特殊的女孩，他的职责，他内心某种他自己也尚未厘清的牵引，都让他必须待在沈文琅的身边。
真相或许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盘根错节，而他已经身处漩涡之中。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公司的地址。
车子汇入车流，向着那座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驶去。那里，有人在等他。而高途隐约觉得，这场围绕所有人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