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后的天像是被洗过了一样，干净透亮。
高途几乎是顶着两个微不可查的黑眼圈下的楼，脑袋昏昏沉沉。昨夜沈文琅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像在他脑海里按了单曲循环，搅得他一夜无眠。心绪纷乱。这深埋十年的酸涩，更多的是巨大的不真实感和惶恐。
他走下楼梯，空气中弥漫着焦糖的味道。高途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厨房方向。
只见沈文琅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褪去了平日西装革履的凌厉，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温和。
他正背对着高途，在灶台前忙碌着，正在一个个小小的模具上撒着白糖，喷枪一烤，白糖融化成焦褐色，散发着香喷喷的焦香气味。上旁边烤面包机“叮”的一声弹出焦黄的面包片。
“起来了？”沈文琅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声音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站着干嘛？洗漱完了就过来吃饭。”
高途有些恍惚地走到餐厅桌前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温好的牛奶，新鲜切好的水果沙拉，还有几个刚刚做好的焦糖布丁，这一切都太过家常，太过……诡异，做饭也就算了，什么时候沈总解锁做甜品的技能了。
沈文琅端着两个盘子走过来，将其中一份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和培根放在高途面前，另一份放在自己座位前。他动作自然，仿佛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愈发惊悚了
“尝尝，跟花咏新学的。”沈文琅坐下，拿起刀叉，看似随意地说道，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高途低下头，拿起勺子，把裹着焦糖壳的布丁送入口中。蛋液温润，火候确实掌握得极好。“很好吃。”他轻声说，心脏却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甜蜜而发颤。
沈文琅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就好。”
一顿早餐在一种微妙而安静的氛围中进行。二人没有对话，餐厅里只能听见餐具互相触碰的声音。
高途吃得心不在焉，无数次偷瞄对面慢条斯理用餐的沈文琅。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在餐桌和人脸上楼下一丝丝光晕。高途忍不住紧张，这难道就是……约会的前奏？像年轻人一样共进早餐？
这个认知让他耳根又开始发热。
吃完早餐，按照二人分配，应该是高途收拾碗筷，可沈文琅利落地做好了。然后他上楼换了一身灰蓝色的休闲装，更衬得他肩宽腿长。
昨天特意告诉高途，把小青柠也带着，一家三口一起出门。
早起的猫咪十分不情愿，赖赖唧唧地冲着两个爸爸喵喵叫。
沈文琅抓起青柠胖胖的身子掂量掂量“又沉了”对于说它胖的事青柠十分不满，沈文琅一把将它放在高途的臂弯里。小家伙有爸爸撑腰，四个爪子站在高途胳膊上，像个小狮子一样虚张声势，四个爪子在高途胳膊上踩出了红印。
沈文琅率先开口：“准备好了吗？”
高途：“嗯……”
青柠：“喵呜喵呜”准备好了！
“走吧。”沈文琅拿起车钥匙，对高途示意。
“喵呜～。”粗发
高途怀着一肚子疑问，跟着他上了车。他甚至偷偷想象过，沈文琅会带他去哪里？电影院？艺术展？或者某个高级餐厅？毕竟，能够像现在这样的接触就已经是他的奢望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拥挤。高途昨晚没睡好，车内很舒服，微风吹过脸颊，加上车子平稳的运行，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意识模糊间，他感到怀里一沉，是出发前就被沈文琅塞进他怀里的小青柠。小家伙刚才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手上抱着车的头枕在那玩，似乎也起早了。车晃呀晃，把它也慌迷糊了，打了个夸张的哈欠秒变赖皮蛇，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翻个肚皮，也跟着睡着了。
高途最终没能抵抗住睡意，头微微歪向车窗一侧，陷入了浅眠。他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腿上的小猫也睡得香甜，一人一猫，画面安宁得不可思议。
开车的沈文琅侧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高途安静的睡颜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他稍稍调高了空调温度，将车开得更加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高途被一阵轻微的颠簸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一片低矮的建筑群。
“醒了？”沈文琅的声音传来。
“嗯……”高途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我们这是到哪里了？”他怀里的小青柠也醒了，打了个哈欠，在他老父亲身上抻了抻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外。
沈文琅打了转向灯，将车子驶入一个挂着可爱宠物标志的停车场：“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高途一时没反应过来，“小青柠不舒服吗？要来做检查？”他担忧地摸了摸怀里的小猫。
沈文琅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转过头，看着高途，语气平静地扔下一颗炸弹：“不是检查。约了今天给它做绝育。”
“绝……绝育？！”高途瞬间彻底清醒，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他猛地低头看向怀里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用毛茸茸脑袋蹭他手心卖着萌的青柠，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软软地“喵~”了一声，眼神纯净又无辜，仿佛在问“我们要去哪里玩呀？”
高途的心一下子揪紧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文琅：“你……你说的约会……就是带青柠来……来绝育？！”
“不然呢？”沈文琅挑眉，似乎觉得高途的反应很有趣，“它最近越来越闹腾，晚上吵得你睡不好，你晚上总起来哄它你以为我不知道？而且这个年纪的公猫，再不绝育容易出问题，对身体也好。”他说得条理清晰，完全是从理性出发，可无情地决定着可怜小猫咪的命运。
可是……可是高途完全没办法把“绝育”和“约会”这两个词联系起来！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是这种！
看着小青柠全然信任地窝在自己怀里，高途心里涌起巨大的心疼和不舍。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一定要做吗？它还这么小……而且，它很乖的……”
沈文琅已经下了车，绕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是为了它好。长痛不如短痛。”他语气虽然平淡，甚至想伸手抱着猫。
高途躲开他的手，抱着猫，迟迟不肯下车。他低头看着小青柠，小家伙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高途一咬牙，抬起头，看向沈文琅。
沈文琅正准备催他，却对上了高途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克制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清晰可见的心疼和哀求？高途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嘟了下嘴，声音都放软了，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沈总……我们再考虑考虑好不好？你看它还太小……它什么都不知道……”
高途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大的杀伤力。褪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因为心疼自己的宝贝而流露出的柔软和委屈，像羽毛一样轻轻挠在沈文琅的心尖上。
沈文琅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样罕见地流露出软态的高途，简直可爱到犯规，让他几乎就要心软妥协。
但他深吸一口气，硬起心肠，冷着脸拒绝：“不行。必须做。下车。”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猫好，也是为了高途能睡个好觉。绝不能因为美色误事。
高途眼里的光黯淡下去，看着沈文琅毫不留情的侧脸，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只能心疼地抱紧怀里的小猫，慢吞吞地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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