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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地宫灯影

镜中回声(第一部)

锁龙寺的晨雾总比别处浓,像被人拧干的棉絮,湿冷地贴在青砖上。林野踩着露水往山门上走时,怀里的铜镜正发烫,阳镜残片与阴镜在布包里相互磕碰,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谁在数着剩下的时辰。

“凿镜得用子时的月光。”梅修远拄着拐杖跟在后面,拐杖头的铜饰被晨露浸得发亮,“我查了黄历,今日子时是‘月破’,宜破镜重圆。”他顿了顿,往山门两侧的石狮子瞥了眼——那对石狮的眼睛不知何时被人用墨涂黑了,眼珠的位置留着两个空洞,正对着上山的路。

林野伸手摸了摸石狮的耳朵,指腹沾到些潮湿的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是烧过的骨殖味。“昨晚有人来过。”他抬头望向西边的钟楼,塔顶的铜铃在雾里悬着,铃舌却不见了,“你看那铃铛。”

梅修远眯起眼,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铃舌是纯铜的,刻着镇魂镜的纹样——民国二十三年翻修钟楼时,我祖父特意让人铸的,说是能镇住地宫的邪祟。”

两人穿过山门时,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发出“咯吱”声,像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了一下。林野弯腰掀开块松动的石板,底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着朽木和血腥的气味涌上来,洞口边缘还缠着几圈发黑的麻绳,绳结是梅家特有的“锁魂结”。

“是地宫的侧入口。”梅修远的声音发紧,“正门在大殿佛像底下,十年前山体滑坡被堵死了,这侧门早就该被填死才对。”他用拐杖往洞里探了探,杖头碰到硬物,发出“当”的脆响,“底下有东西。”

林野从背包里摸出折叠铲,顺着洞口往下挖了半尺,铲尖碰到块冰凉的金属。两人合力将那东西拖出来,是盏锈迹斑斑的青铜灯,灯座上刻着双生梅,灯芯槽里积着半槽黑油,油面上漂着根长发,和昨晚窗台上见到的那根一模一样。

“是‘引魂灯’。”梅修远用袖口擦了擦灯座,“梅家手札里提过,光绪二十六年碎镜后,先祖在地道里埋了十二盏这样的灯,灯油是用梅花汁混着人血熬的,说是能引着失散的魂魄归位。”他突然顿住,盯着灯芯槽里的长发,“这头发……是女人的。”

林野想起第十四章帘后那双眼睛,又想起老王炸成细屑后,水里浮着的那根黑发。他将引魂灯重新塞进洞口,用石板盖住:“先去大殿,侧门太蹊跷。”

大殿里的香灰积了半尺厚,供桌中央的佛像早被人推倒了,佛龛空荡荡的,后壁上留着个方形的凹痕,边缘还嵌着些碎木片——显然是有人连夜撬走了什么。梅修远用拐杖在凹痕里划了划,带出张泛黄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地宫的平面图,图中央的石台上,用红圈标着“镜台”两个字,旁边还注着行小字:“镜合则灯明,灯明则魂聚。”

“是我祖父的笔迹。”梅修远的手指有些发抖,“他当年肯定来过这里,这图……比耳房里那张详细多了。”

林野的目光落在图右下角的标注上——那里画着个小小的引魂灯,旁边写着“十二灯位,缺一不可”。“刚才在侧门见到一盏,还差十一盏。”他往大殿两侧的偏殿望了眼,“说不定藏在别处。”

两人分头在偏殿搜寻时,林野在观音像背后摸到块松动的墙砖。推开墙砖,后面是个暗格,里面摆着三盏引魂灯,灯芯槽里的黑油还在微微晃动,像是刚被人添过。他正想喊梅修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跑回大殿时,梅修远正倒在地上,拐杖滚到一边,他的脚踝上缠着圈黑绳,绳子的另一端钻进佛龛的缝隙里,正往里面缩。林野扑过去拽住黑绳,只觉得那绳子烫得像火,绳面上布满了细小的倒刺,割得掌心生疼。

“别拽!”梅修远挣扎着喊,“是‘缚魂索’!越拽收得越紧!”

林野这才注意到,黑绳上每隔三寸就刻着个“梅”字,字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和石狮眼睛里的骨殖味一模一样。他急中生智,掏出铜镜往黑绳上照,镜面的梅影落在绳上,那些“梅”字突然像活过来般扭曲,黑绳瞬间松了大半。

梅修远趁机抽出脚踝,脚踝上已经勒出了圈血痕,血珠渗出来,滴在地上的香灰里,洇出一个个小小的圆点。“是冲着我来的。”他喘着气,往佛龛缝隙里瞥了眼,“里面有东西在动。”

林野举起铜镜,往佛龛里照去——缝隙深处,隐约能看见个穿着蓝布衫的背影,梳着发髻,发尾垂下来,正好搭在地上,和引魂灯里的长发一模一样。那背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林野只瞥见她半边脸,眼角有颗红痣,和梅家老宅相册里梅景年妻子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是梅家的人?”林野追问时,那背影已经缩进缝隙深处,没了动静。

梅修远摸着脚踝的血痕,突然脸色发白:“手札里提过,梅景年的妻子苏氏,当年为了护镜,被邪祟附了身,最后……被锁在地宫深处。”他往地上的血痕指了指,那些圆点正在慢慢合拢,拼成一朵残缺的梅花,“她的血,也能引魂。”

两人顺着平面图的指引,在大殿地砖下找到通往地宫的入口。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每级台阶的边缘都刻着个“林”字,是林野祖父的笔迹没错。走到第三十三级台阶时,林野的脚踢到个硬物,低头一看,是盏引魂灯,灯芯槽里的黑油已经凝固了,上面漂着半片指甲,指甲缝里还嵌着些铜屑。

“是钟楼的铜铃碎了。”林野捡起指甲,对着光看了看,“铜屑的纹路和铃舌上的一样。”

再往下走,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开始出现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摆着盏引魂灯,算上之前找到的,正好十二盏。走到地宫门口时,最后一盏引魂灯突然亮了,黑油里的长发慢慢竖起来,像水草般在灯焰里飘动,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地宫的石门上刻着幅巨大的双生梅图,花瓣的位置留着十二个凹槽,正好能嵌进引魂灯。林野和梅修远将十二盏灯一一嵌进去,当最后一盏灯归位时,石门发出“轰隆”的巨响,缓缓向内打开。

地宫中央的石台上,果然摆着个和镜钮形状吻合的凹槽,石台四周刻着《镜术考》的全文,比之前找到的残页多了最后一段:“双生梅开,需以双姓之血为引,镜钮为芯,阴阳镜为骨,方可重铸。然镜成之时,必有一魂献祭,方得圆满。”

“献祭?”梅修远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札里从没提过这个。”

林野的目光落在石台角落的一堆白骨上,白骨旁边扔着件褪色的蓝布衫,衫角绣着朵梅花,和梅景年妻子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她已经献祭过了。”他蹲下身,捡起根指骨,骨头上刻着个“苏”字,“苏氏当年应该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突然,十二盏引魂灯的灯焰同时变绿,照得整个地宫阴森森的。石台上的凹槽开始发烫,林野怀里的铜镜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突然飞了出去,落在凹槽里。阳镜残片与阴镜自动拼合,镜钮嵌入中央,一道强光从镜面射出,照得墙上的《镜术考》文字纷纷剥落,在空中聚成一行血字:“三魂归位,缺一不可,影随魂动,魂随影生。”

“还差镜中影!”梅修远突然喊道,“第十四章被吸入阴镜的那个影子,还没出来!”

话音刚落,阴镜的镜面突然裂开,穿长衫的男人从里面滚出来,身体还在半透明的状态,手里却攥着根黑色的发绳,发绳上系着半片指甲——正是引魂灯里找到的那半片。“苏氏的魂附在头发里,我的魂附在影子里,本源之魂……”他突然指向石台底下,“藏在她的骨头里!”

石台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底下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抓着石台边缘往上爬,那些手的手腕上,都缠着和老王一模一样的纱布,纱布下露出残缺的梅花印记。林野认出其中一只手的无名指少了半截——那是陈馆长的手。

“是被邪祟吞噬的魂魄!”梅修远举起拐杖,杖头的铜饰与引魂灯的灯座相触,十二盏灯的灯焰突然窜起三尺高,将那些手逼退了半尺,“它们想抢重铸的镇魂镜!”

林野突然想起《镜术考》最后那句“必有一魂献祭”,猛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梅瓶碎片,碎片上的“镜中影”三个字在灯焰下泛着红光。“镜中影,你想真正自由,就得帮我们!”他将碎片扔向穿长衫的男人,“苏氏的魂在头发里,本源之魂在骨头里,你的魂在影子里,只有三魂合一,才能被镇魂镜吸收!”

穿长衫的男人接住碎片,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露出梅景年的面容:“我等这一天等了八十年了!”他将碎片按在阴镜的裂痕上,镜面瞬间愈合,随后抓起那根黑色发绳,扔进灯焰里。

发绳在火中蜷成一团,化作个模糊的女人身影,正是刚才在佛龛缝隙里见到的苏氏。她飘到石台边,对着那些苍白的手轻声说了句什么,那些手突然停住了,纷纷松开石台,缩回黑暗里。

“她在劝它们放下执念。”梅修远的声音有些哽咽,“都是被邪祟操控的可怜人。”

穿长衫的男人——或者说梅景年的半魂——突然看向林野和梅修远:“献祭的魂,必须是自愿的。”他的目光落在林野身上,“林氏血脉能通镜中魂,你的魂最适合……”

“我来。”梅修远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将拐杖递给林野,“梅氏印记能锁邪祟魄,我的魂更合适。”他往引魂灯的方向看了眼,苏氏的身影在灯焰里对他点了点头,“祖父当年没能完成的事,该由我来完成。”

林野想拉住他,却被梅修远甩开:“这是梅家的宿命。”他走向石台,将手腕割破,鲜血滴在拼合的镇魂镜上,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他的身影完全吞噬。

穿长衫的男人发出一声长啸,身体化作一缕青烟,钻进镜面。石台底下的骨头开始发光,与灯焰里的女人身影一起,被镇魂镜缓缓吸入。十二盏引魂灯的灯焰渐渐熄灭,地宫的晃动停了,那些苍白的手也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当光芒散去时,石台上只剩下一面完整的镇魂镜,镜面光滑如镜,映出林野的身影——他的身后,站着梅修远的虚影,正对着他微笑。

林野将镇魂镜捧起来,镜背的双生梅纹栩栩如生,花瓣上还沾着一滴未干的血珠,是梅修远的血。他往地宫门口走去,十二盏引魂灯已经变成了十二堆白灰,风从入口灌进来,卷起白灰,像无数只蝴蝶,在他身后缓缓飞舞。

走到第三十三级台阶时,他回头望了眼地宫深处,石台上的白骨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那件蓝布衫,在风中轻轻飘动,像有人在里面轻轻呼吸。

山门的石狮子眼睛里的墨已经褪去,露出原本的青灰色眼珠,正静静地望着下山的路。林野摸了摸怀里的镇魂镜,镜面还带着余温,像是梅修远最后的体温。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钟楼的窗棂,照在空荡的铃舌位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朵新鲜的梅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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