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霉味还缠在袖口,林野把梅瓶碎片装进证物袋时,指腹摸到瓷碴内侧的刻痕。不是烧制时的自然纹路,更像用指甲反复刮过的印记,在手电光下显露出三个歪扭的字:“镜中影”。
“这是什么意思?”梅修远凑过来,拐杖头在青砖上敲出轻响,“邪祟的本体藏在镜子里,难道还有影子?”
林野没应声,指尖在碎片上摩挲。那些刻痕新鲜得像刚留下的,可梅瓶从光绪二十六年封存至今,谁能在瓷内侧留下痕迹?他突然想起锁龙寺残碑上被凿掉的那行字——当时拓片上只余“影随魂动”四个字的残笔。
夜风卷着老宅的槐叶穿过回廊,梅修远的手机突然亮起,是条匿名彩信:“明晨寅时,城西琉璃厂,见镜影者,得镇魂镜阴片。”
“阴片?”梅修远的手抖了一下,“镇魂镜阳片在档案馆,阴片不是早化玉了吗?”
林野盯着彩信里的附件——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镜头对着琉璃厂某家铺子的柜台,玻璃柜里摆着半面铜镜,边缘的双生梅纹缺了左下角,正与他们手中的阳镜残片吻合。照片角落的日历显示拍摄日期:民国三十八年冬,正是梅家遭劫那天。
“是陷阱。”林野把照片放大,“你看柜台玻璃的反光,有个穿长衫的人影,左手腕有梅花印记——和陈馆长死前看到的‘西装人’不一样,这是……”
“是梅景年的正身。”梅修远的声音发颤,“手札里说,他当年就是穿着这件长衫把阴镜送出梅家的。”
凌晨三点,琉璃厂的灯笼在薄雾里晃成昏黄的光斑。那家叫“镜渊阁”的铺子虚掩着门,门楣上的匾额积着薄灰,却在门环处擦得锃亮,像是常有人出入。
林野推开门时,铜铃没响。柜台后立着个穿青色长衫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把玩着半面铜镜,镜面反射的光在墙上投出晃动的梅影。
“林氏后人,梅氏后人。”男人转过身,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左手腕的梅花印记红得像血,“你们终于来了。”
“你是谁?”林野摸向口袋里的铜镜残片,“阴镜为什么会在你这?”
男人笑起来,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我是镜中影啊,你们打碎梅瓶时,没瞧见我跟着黑雾出来吗?”他举起手中的阴镜,镜面突然映出林野的脸——可镜中人的眼睛里,爬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嘴角还淌着黑色的涎水。
梅修远突然拽住林野的胳膊:“不对!他的影子……”
林野低头,看见月光从窗棂漏进来,铺在地上的光影里,只有他和梅修远的影子,穿长衫的男人脚下,空空如也。
“本源之魂附在黑雾里,我附在影子里。”男人的脸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底下重叠的、属于梅景年的轮廓,“当年梅景年把半魂封进玉佩,另一半魂被我锁在镜中,你们打碎梅瓶,不仅放出了本源之魂,也给了我自由。”
阴镜突然从男人手中滑落,在地上转了半圈,镜面朝上,映出天花板上的横梁——梁上不知何时缠满了黑丝,正像活物般往下蠕动。
“想要阴镜?”男人的声音散在雾里,“用你们的影子来换啊。”
林野突然想起梅瓶碎片上的刻痕,猛地掏出铜镜残片和拼合的镜钮。当阳镜残片与阴镜在地面相触的瞬间,两道梅影从镜面跃起,在半空交织成完整的双生梅,照得满室亮如白昼。
穿长衫的男人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像被点燃的纸般蜷起来,化作一缕黑烟钻进阴镜。墙上的梅影消失了,地上的黑丝也随之褪去。
林野捡起阴镜,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影离魂则散,镜合影方归。”
梅修远扶着柜台喘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镜中影……也是镇魂镜的一部分?”
林野望着镜面里自己恢复正常的倒影,指尖划过冰凉的镜缘:“或许,镇魂镜碎的时候,不止魂分了三股,连影子也被撕成了碎片。”他把阴镜揣进怀里,“现在阳镜、阴镜、镜钮都齐了,只差最后一步——”
“重铸镜身。”梅修远接话时,眼角瞥见门后的布帘动了一下,帘缝里,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