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VIP病房里循环往复,消毒水的气味中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白玫瑰香薰。
那是江宁最喜欢的香薰,于是金泰亨便特意安排人放在了病房。
江宁躺在柔软的病床上,脸色比身下的白色床单还要苍白。
眼睫纤长却毫无生气地垂着,连呼吸都轻得像随时会中断的丝线。
她刚脱离危险期,身上还插着细细的输液管,手腕上缠着的纱布隐约透出淡粉色。
整个人脆弱得如同橱窗里最精致的水晶摆件,仿佛稍一触碰就会碎裂成无法拼凑的碎片。
金泰亨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自江宁被转入这里后,他便寸步不离。
西装外套被随意搭在旁边的柜子上,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腕骨。
他握着江宁没受伤的那只手,指尖冰凉得像是刚从寒夜里归来。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细腻的皮肤,动作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不敢用力,怕惊扰了她,又舍不得松开,仿佛只要一放手,眼前的人就会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的目光牢牢锁在江宁沉睡的容颜上,眉峰间似乎仍拧着一丝未散的痛苦。
金泰亨的眼底翻涌着旁人看不见的惊涛骇浪,痛苦与挣扎在漆黑的瞳孔里交织。
他恨自己没能护住她,更恨此刻只能用这样卑劣的方式留住她。
可那痛苦之下,又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像是赌徒压上了所有筹码,哪怕最终会万劫不复,也必须走下去。
金泰亨“安排好了吗?”
金泰亨的声音低沉沙哑,他按下通话键,对着对讲机轻声问道,生怕吵醒病床上的人。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恭敬的回应,说已经按照他的吩咐,会迂回地将消息透露给刚苏醒的江宁。
彼时江宁还沉浸在松月自杀的巨大悲伤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连眼泪都流得无声无息。
而那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松月的死,似乎与金市长脱不了干系。
挂了电话,金泰亨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
同时,金泰亨让手下连夜伪造了一封松月的遗书。
遗书的内容他反复斟酌,字字泣血,表达了松月对江宁深深的爱意和不舍。
诉说了自己不得不离开的苦衷,最后用最恳切的语气,希望江宁不要沉溺于悲伤。
一定要带着对钢琴的热爱,精彩地活下去,那是他最大的心愿。
最后金泰亨让林姨,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意外发现了这封被藏在旧琴谱里的遗书,震惊而不忍地交给了江宁。
他至今还记得,林姨事后向自己复述时,那复杂而带着恐惧的语气。
江宁看到那封遗书时,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爆发出比得知松月死讯时更加凄厉痛苦的哭声。
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以及一种被强行注入的扭曲的生念。
她哭了很久很久,几乎再次虚脱。
但哭过之后,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点东西。
那是恨,是找到了目标的狠戾。
江宁紧紧攥着那封伪造的遗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坚定。
江宁“松月…我不会让你白死,我会让所有逼死你的人付出代价。”
出国那天,天还没亮,江宁背着简单的行李,独自一人前往机场。
而金泰亨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将自己隐在阴影里,悄悄跟在她身后。
他看着她过安检,看着她走进登机口,直到看到那架承载着她所有恨意与希望的飞机冲上云霄,变成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
风从机场的玻璃幕墙外吹进来,带着清晨的凉意,金泰亨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的心里没有一丝轻松,只有一片沉重的荒芜,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钝痛一阵阵袭来。
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成了江宁心中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他也知道,江宁活下来了,并且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哪怕那动力,是恨自己入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