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一下比一下沉重。他的手还握着那张照片，纸边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尽头的光消失了，但仪器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某种倒计时，在黑暗中滴答作响。
他摸着墙往前走，指尖碰到一个金属门把手。冰冷，光滑，像医院ICU病房的门。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一股霉味和烧焦电子设备的味道扑面而来。日光灯管闪了几次，终于亮起。房间中央摆着一台老式终端，屏幕黑着。桌上放着半杯咖啡，杯子边沿有一圈干涸的水渍。林浩走近了几步，发现桌角压着一张便签，字迹潦草却熟悉——是父亲的笔迹：“数据已备份，速撤。”
他伸手去碰键盘，终端突然自动启动了。绿色进度条快速填充屏幕，林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文件柜。一摞泛黄的资料滑落下来，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字：“记忆移植计划：07号实验体成长记录。”
林浩蹲下身，捡起那摞资料。他的手指有些发抖，翻开了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他小时候的模样。可当他仔细看时，却发现照片里的自己眼神空洞，嘴角没有一丝笑意。
“这不可能……”他低声说。
视频窗口突然弹出，画面定格在他七岁生日那天。镜头里的小雅捧着蛋糕朝他走来，嘴里喊着“林浩”。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当时他因为打碎了实验室的一个玻璃器皿，被父亲训了一顿。可当画面中的“林浩”转过脸时，林浩整个人如遭电击——那根本不是自己。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稚嫩却冷漠，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感。而小雅的笑容，却是那么真实。
终端里的声音响起，是父亲的声音。
“你不是林浩，你是07号。”
林浩的手猛地拍在键盘上，想关掉这段视频。可他按错了一个键，触发了隐藏文件夹。监控录像切换到地下停车场的画面，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抱着一个孩子快步走过。孩子的侧脸……赫然是他记忆中的自己。
他扶着桌沿，大口喘息。冷汗从额头滑落，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他忽然意识到，所有关于父母的记忆都太过完美。父亲教他骑自行车时，他从未摔倒过；母亲总能准确说出他想要的生日礼物；甚至连他们家院子里的秋千，都是在他还没说出口之前就准备好了。
这些细节现在想来，全都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程序。
他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给儿子。”
他颤抖着打开信封，抽出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纸。纸上有明显的褶皱，仿佛被人反复展开又揉紧。开头几个字让他眼眶发热：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把你当亲生儿子。”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砸在纸上。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父亲整夜守在他床边；高考前夜，母亲为他煮了一碗热汤；还有那些年家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原来都不是属于他的。
“我不是林浩……我只是一个实验品……”他喃喃自语。
终端屏幕突然黑了，紧接着，倒计时开始跳动：10:00:00。
林浩猛地站起身，想去拔电源线。可当他伸手去拉插头时，才发现线缆直接埋进了墙体里，根本无法拔出。
他掏出手机，想给韩东打电话。可刚拨通，电话就被挂断了。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小心，真正的07号回来了。”
他猛然回头，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那是另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林浩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他一步步后退，直到背靠墙壁。那双眼睛慢慢走近，在灯光下显露出一张脸——那是一张和他完全相同的脸，只是眼神更加冷漠，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是谁？”林浩声音发颤。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终端屏幕。倒计时还在跳动，9:59:58，9:59:57……
林浩再回头看向屏幕，发现进度条重新开始加载。新的画面弹出，是他小时候在幼儿园的画面。可这次，镜头里有两个“林浩”。
一个坐在角落里，低头玩玩具，神情孤僻。
另一个，就是他自己。
“这不可能……”林浩咬紧牙关，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
“你不是第一个。”那个“林浩”开口了，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嘲讽，“你只是……替身。”
林浩猛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你到底是谁？！”
那人没有挣扎，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我是真正的07号。”
林浩的手一松，人向后退了几步。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父亲当年救出来的，不是他。
而是……真正的07号。
他只是被植入了记忆的克隆体，一个替代品。
“所以……我连身份都是假的？”他声音嘶哑。
“你是我失败的版本。”对方说，“你爸把你送走了，后来收养了你，让你以为你是真的。”
林浩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忽然想起了韩东的态度变化，想起了苏婉的话，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眼神——原来，他早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林浩问。
“因为你还活着。”对方说，“我的存在就永远是个威胁。”
倒计时跳到了9:59:00。
“你只有不到十个小时。”对方说，“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林浩盯着他，眼中燃烧着愤怒与绝望。
“我不信。”他说，“我不可能是假的。”
对方笑了：“那就用事实证明给我看。”
说完，他转身走进黑暗，身影消失不见。
林浩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终端的倒计时依旧在跳动，像一颗定时炸弹，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
他拿出手机，翻到最后一条短信。
“小心，真正的07号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
这一次，他必须赢。
林浩的后背紧贴着墙壁，呼吸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他盯着那双眼睛，喉咙发干，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稳，像是踩在他心上。
那张脸逐渐浮现出来，和他一模一样——不，不只是相似，是完全相同的脸。连左眉梢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都分毫不差。
“你……”林浩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对方嘴角微扬，语气平静得可怕，“真正的07号。”
林浩猛地摇头，后脑撞在墙上，一阵钝痛让他清醒了些：“不可能……我是林浩，我有记忆，有父母……”
“你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给你的。”对方打断他，缓缓走近一步，“包括你对他们的爱。”
林浩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不至于彻底失控：“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失败了。”对方走到桌边，伸手轻抚终端屏幕上的进度条，“第一次实验失败了，他们把你送走，重新开始。第二次，我成功了。”
“成功？”林浩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颤抖，“你是成功的实验体，那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对方沉默了几秒，眼神忽然变得深邃：“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
林浩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父亲当年没有放弃你。”对方说，“他偷偷备份了你的数据，在我醒来之前，就把你安置在了普通人的生活里。”
林浩愣住了。
“你不是失败品，只是……不被需要了。”对方看着他，语气里竟有一丝怜悯，“他们以为我已经完美，不需要再有人格干扰。但你知道吗？正因为我是完美的，我才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才是那个真正活过的人。”
林浩的手微微颤抖。
“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对方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还有九个小时。”对方停在门口，回头看他，“如果你不想死，就在这九小时内，找到真相。”
门合上，黑暗重新吞噬了房间。
林浩站在原地，心脏狂跳，额头冷汗直冒。他低头看向终端屏幕，倒计时依旧在跳动：9:58:42。
他突然冲到终端前，疯狂地敲击键盘。
进度条已经加载完毕，画面再次弹出。
这次，是一段视频。
画面里，父亲坐在办公桌前，脸色苍白，眼神疲惫。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父亲的声音响起，却不是信里的那封信，“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把你当亲生儿子。”
林浩屏住呼吸。
“我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录在这里。”父亲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是我失败的实验体，但你也是我最爱的儿子。”
林浩眼眶发热。
“我不能告诉你全部真相，因为一旦被发现，你就会被抹除。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父亲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
“你不是克隆体。”
林浩猛地一震。
“你是人类，是真正的林浩。”父亲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真正的07号，是我用你的一滴血制造出来的‘你’。”
“你出生的时候，我们正在进行记忆移植的研究。”父亲的眼神中透出痛苦，“你母亲怀孕期间，我偷偷采集了你的细胞样本，想做一次实验。”
“实验失败了，但那个失败的产物……活了下来。”
“他不是你，他是另一个存在。”父亲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但他拥有你的基因、你的记忆，甚至你的性格。”
“他在你六岁那年，取代了你。”
林浩的呼吸几乎停止。
“我把你送走，让你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父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你。可我没有想到，他会回来。”
“你只有九个小时。”
“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画面戛然而止。
林浩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手机再次震动。
短信提示音响起。
他低头看去，屏幕上只有四个字：
**“小心韩东。”**
他猛然抬头，门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林浩抓起外套，冲出门。
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必须找到韩东。
他必须搞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