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手指微微颤抖，缓缓翻开那本笔记本。泛黄的纸张上，父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本日记，请原谅我。”
他喉咙发紧，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
韩东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指节有些发白。他的目光落在林浩身上，欲言又止。
“爱？”林浩忽然冷笑一声，“他说爱谁？那个死了的儿子，还是我这个替身？”
韩东没有回答。
林浩低头继续翻页，灰尘随着动作扬起，在斜射进屋的夕阳里飘浮，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第二页写着：“十年前，我失去了一个儿子。那时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后来遇见你，我告诉自己，这一次，我要好好爱你。”
林浩的手停住了。
“所以……”他声音低哑，“我是被安排好的？是你们良心的安慰剂？”
韩东终于开口，语气难得地放软：“你爸他……真的很爱你。”
“可他连我是第几个儿子都不敢确定。”林浩抬起头，眼神锐利，“你说他爱我？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韩东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你不是他亲生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浩盯着他，嘴唇微微发颤，却没有说话。
韩东继续道：“你爸年轻时做过一个实验，关于基因和情感的联系。他想证明，爱不是血缘决定的，而是选择。但那个实验……失败了。”
林浩冷笑：“失败？你是说，他第一个儿子死了，所以他才要找我来当替代品？”
“不。”韩东摇头，“他收养你的时候，已经放弃了实验。他只是……想要一个家。”
“一个家？”林浩的声音陡然拔高，“所以他就随便找了个孩子？把我当成填补空缺的工具？”
“不是那样的。”韩东往前走了几步，“他后悔过，也挣扎过。但他最终选择了你。他是真心把你当儿子的。”
林浩咬着牙，指节发白：“那你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些事的？”
韩东顿了一下：“大学时期。你爸最后一次见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你迟早会发现真相，让我在你崩溃的时候拉你一把。”
“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林浩怒视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韩东没有退缩：“我不是想瞒你。我只是……怕你知道后，就再也不信他了。”
“我已经不信了。”林浩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转身走向书桌旁的一堆旧书。他开始翻找，动作急促而凌乱。
韩东站在原地看着他，眉头紧皱：“你在找什么？”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林浩一边翻一边说，“我是不是连名字都是假的？我是不是连出生证明都是伪造的？”
“你有你的名字。”韩东低声说，“你爸给你取的。”
“那就不是我的。”林浩猛地抽出一本书，一张纸从里面滑落。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复印件，上面印着新生儿的收养证明。
他仔细看清楚日期——是他出生的第二天。
韩东脸色变了：“别看了。”
林浩冷笑：“为什么？这上面写了什么？”
他继续往下看，手指突然一顿。
证明右下角，盖着一个模糊的印章——“实验编号07”。
“实验？”林浩抬头看着韩东，“我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韩东没有否认。
林浩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所以，我是第七个？你们还有多少人？”
“没有了。”韩东摇头，“你爸后来终止了实验。你是最后一个。”
“呵。”林浩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苦涩，“所以，我是他失败的最后一个实验品。”
韩东上前一步，伸手想碰他肩膀，却被他躲开。
“别碰我。”林浩后退一步，声音嘶哑，“我不认识你了。”
韩东看着他，眼神第一次露出疲惫：“我不是为了伤害你。”
“可你确实做到了。”林浩说，“从小到大，我以为我是被爱的。我以为我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结果呢？他连我是不是亲生的都不敢确定。”
韩东沉默了。
林浩低头，再次翻开笔记本。他翻得更快，一页一页地看下去。
终于，他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段话：
“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去找她吧，她是你的生母。地址在下面。”
林浩的眼睛瞪大了。
他快速扫完下面的地址，心跳加快。
“生母？”他喃喃自语，“她还活着？”
韩东的脸色彻底变了。
林浩抬起头，眼神里燃起一丝光：“她在哪儿？”
韩东没有回答。
“告诉我！”林浩冲过去抓住韩东的手臂，“她在哪儿？”
韩东甩开他：“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林浩怒吼，“她是我妈！她才是我真正的母亲！”
“她不知道你是谁。”韩东低声说，“你爸没让她知道。”
“那你呢？”林浩盯着他，“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韩东闭上眼，声音沙哑：“我不想你失去一切。”
“可你已经让我失去了。”林浩冷笑，“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还剩下什么？”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林浩低头一看，一条新短信弹出来。
“小心，有人不想你知道。”
他愣住，手指收紧。
韩东也看到了那条短信，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是谁发的？”林浩问。
韩东摇头：“我不知道。”
“你从来都知道。”林浩冷笑，“可你从来都不说。”
他深吸一口气，把笔记本合上，抓在手里。
“我要去那个地址。”他说，“我要找到她。”
韩东看着他，没有阻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路上小心。”
林浩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
老宅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风刮得很大，吹得院子里的枯枝沙沙作响。
林浩站在门口，回头看了韩东一眼。
“我们之间，是不是也该有个了断？”他问。
韩东看着他，没有回答。
林浩笑了，笑得很苦。
他转过身，迈步离开。
夜色中，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里。
韩东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像是一颗心跳，敲在夜色里。
林浩站在路灯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那条短信像根刺扎进眼睛里。
"小心，有人不想你知道。"
他抬头望向夜空，乌云压得很低，连星星都躲起来了。风卷着枯叶贴在他裤脚，黏糊糊地像是某种警告。
韩东站在老宅门口，剪影被屋内灯光拉得很长。风吹动他的衣角，却吹不动他僵硬的姿势。
"你爸最后一次见我，说的就是这句话。"韩东忽然开口，声音被夜色浸得发凉，"那天他站在医院走廊尽头，就像现在这样盯着手机。然后他说，'如果有一天林浩开始追查真相，就让他去死吧'。"
林浩的手指收紧。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清醒——这不是玩笑，不是误会，是父亲亲口说过的话。
"所以你一直在等这一天？"他问。
韩东没有回答。救护车的鸣笛声更近了，在街道拐角处划出尖锐的弧线。
林浩转身就走。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像是倒计时的钟摆。
韩东突然追上来："你不能一个人去。"
"为什么不能？"林浩冷笑，"反正我本来就该死，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东伸手想拦他，却被林浩猛地甩开。
"别碰我。"林浩的声音比刀子还冷，"从今天起，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韩东站在原地，看着林浩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夜风掀起他的头发，露出耳后一道淡红色的疤痕——那是十年前车祸留下的，当时林浩正要去给他送医药费。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林浩低头，又一条短信跳出来："别信韩东。他是实验08号。"
他愣住了。
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接着是尖叫声。
林浩和韩东同时朝声音方向跑去。穿过两条小巷，他们看见一个老人倒在垃圾箱旁，手里攥着一部老式翻盖手机。
救护车的蓝光刺破黑暗，照在老人脸上。林浩浑身一震——这张脸，他见过。
在父亲书房的抽屉里，夹在全家福后面的那张照片上。
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实验室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就是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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