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府邸的雕花木窗敞着,将暮春的潮气与花香一同迎进来。丫鬟们正踮着脚,将林栖乐带来的首饰匣子一一摆进梳妆台上的紫檀木架里——赤金点翠的步摇与羊脂玉的镯子错落有致,配上墙上挂着的水墨兰草图,倒显出几分清雅来。青禾指挥着人用软布擦拭雕花拔步床的栏杆,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连铜钩上悬着的素色床帘都只轻轻晃了晃。
林栖乐立在门边,看着丫鬟们将烟灰色的杭绸帐幔系在银钩上,又在窗台摆上两盆新折的蔷薇,眼底掠过一丝满意,无声地点了点头。这闺房既保留了京中带来的精致,又添了江南特有的温润,倒合她的心意。
“小姐,舞衣备好了。”青禾捧着件月白色的纱裙进来,裙摆绣着几枝疏淡的银线兰草,走动时如水波流动。林栖乐换上舞衣,外罩的薄纱轻得像晨雾,衬得她身姿愈发纤细,站在院中那株海棠树下,倒像月光凝成的仙影。
她抬手拂过垂落的发丝,足尖轻点青石,旋身时纱裙如流云铺开。没有繁复的鼓点,只伴着风拂海棠的簌簌声,抬手是“掬水月在手”的轻柔,旋身是“逐风花满衣”的灵动,最后一个收势,恰好停在月光最亮处,衣袂轻扬如蝶翼。
“镇北侯世子……”她望着墙外朦胧的夜色,指尖捻着鬓边的流苏,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可等着你呢。”
回到卧房时,她接过青禾递来的账册,指尖划过“灾民口粮”一栏:“明日卯时开仓,让管事带二十个侍卫过去,每发一户就记一户的名字,男女老少有别,莫要让力气大的抢了妇孺的份。”她顿了顿,又道,“去告诉地方官府,就说定安侯府亲督粮务,请他们派些衙役维持秩序,事后我自会登门道谢。”
青禾一一记下,转身去吩咐。林栖乐揉了揉眉心,连日赶路加上方才跳舞,倒有些乏了。“备水沐浴吧。”
铜盆里的热水冒着白雾,撒了些安神的兰草花瓣。褪去衣衫,肌肤在水汽中更显莹白,像上好的暖玉。丫鬟们轻手轻脚地为她擦拭,不敢弄出半分声响。
沐浴后换上素色中衣,林栖乐躺在床上,将自己裹进柔软的锦被里。月光透过窗纱,在床帘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风吹过,纱帘轻轻晃动,像浮在半空的云。
她闭上眼,鼻尖萦绕着兰草与蔷薇的清香,不多时便坠入梦乡。梦里有江南的烟雨,有疾驰的马蹄,还有个模糊的身影,正朝她缓缓走来。
一夜无梦,直到晨露打湿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