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栖乐的闺房里,书卷堆得半人高。瑾哥儿抱着书进来时,正见她在写批注,小楷写得清丽有力。
“妹妹,这是你要的《算经十书》,我托人从国子监抄来的。”他把书卷放在案上,目光落在她手边的行装清单上,“真要带这么多医书?”
林栖乐笔尖一顿,抬头笑:“江南多水汽,备着些治风湿的方子总没错。对了,上次你问的‘背水阵’注解,我写在这册《孙子兵法》的夹页里,你看看能不能参透。”
瑾哥儿翻开书页,果然见里面夹着注计,字迹娟秀却透着锋芒。他点点头:“还是妹妹看得透彻。到了江南若遇着好书,记得给我寄回来。”
兄妹俩又聊了些天文历法,直到丫鬟来报沈沁到了,才歇了话头。
沈沁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女儿试戴那支赤金点翠步摇。“这步摇衬你,”她拨了拨流苏,“江南官绅多,亮明身份总好办事些。”
林栖乐握住母亲的手,指尖温软:“母亲放心,女儿省得轻重。倒是您,别总为府里的事熬夜,我让青禾给您留了些助眠的香料。”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一年很快的,等我回来给您带新茶。”
沈沁叹了口气,眼底是藏不住的疼惜:“你呀,主意比谁都大。”
临行那日,定安侯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围满了人。林栖乐一身烟灰色杭绸裙,外罩月白纱罗,立在阶前向众人屈膝。“父亲,母亲,祖母,大哥,”她声音清亮,“女儿此去江南,定当亲督粮务,让百姓知我定安侯府的诚心。平安归来。
林寒墨沉声道:“凡事三思,莫要逞强。”祖母塞给她个平安符,瑾哥站在一旁。
登船后,林栖乐在舱内铺开舆图,指尖落在惠山的位置。“三日后过采石矶,”她对青禾道,“让船家‘不慎’靠近礁石区,我落水时记得抓块锋利的礁石。”
青禾点头:“已按小姐的意思,让管事打听好了,惠山那位神医最厌权贵,偏又医术通天。”
三日后,急报传回侯府——林栖月落水伤了腿,骨头错位带了裂伤,随行大夫束手无策,只说唯有惠山神医能治,且需静养一年方能痊愈。
林寒墨气得拍了桌:“荒唐!哪有拿自己性命做文章的!”沈沁却按住他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既做了决定,必有她的道理。孩子的身子要紧,一年就一年吧。”
几天后,沈沁的家书送到了惠山别院。林栖月拆开信,见上面写道:“知你素有主张,母不絮叨。已让人送了炭火和伤药,青禾说你总熬夜看账,莫要累着。粮食的事缓些无妨,你养好身子,比什么都强。”
林栖乐捏着信纸,指尖微热。窗外竹影婆娑,她望向太湖的方向,那里正是镇北侯世子可能出现的地方。
“青禾,”她轻声道,“回信告诉母亲,女儿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