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机易主

青禾将阿云传来的纸条递过来时，林栖乐正在院子里里翻看着江南的药草图谱。她漫不经心地展开纸条，嘴角随之一弯。

“小姐，阿云说，那神医看林姑娘的眼神，冷得像结了冰。”青禾压低声音，眼底带着几分促狭，“云溪姑娘想解释，可越说越乱，最后脸都红透了。”

林栖乐放下图谱，望着池中游动的锦鲤，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意料之中。那位神医最厌投机取巧，林云溪偏要在他面前玩‘装可怜’的把戏，可不就弄巧成拙了？”

她特意让阿云准备的那瓶药，瓶身是精致的白瓷描金，一看就不是庄子上能有的物件。阿云那句“这是我们家小姐特意让人送来的，说是怕姑娘在山上磕着碰着”，看似贴心，实则句句都在告诉神医——林云溪身边不缺好药，却偏要借着受伤缠上他。

“阿云还说，那神医丢下句‘不必了’，转身就进了山洞，任凭云溪姑娘怎么叫都没再出来。”青禾补充道，“云溪姑娘气得把药瓶摔在地上，又被阿云劝着捡了回来，说是‘金城都买不到的珍贵药物，摔了可惜’。”

林栖乐，轻笑出声。摔了可惜？她要的就是这份“可惜”。让林云溪既恨这药，又不得不留下，每次看见就想起这次被戳穿心机的窘迫。

“神医那边，阿云盯紧些。”她站起身，望着岸边低垂的荷叶，“不必做什么，只消让他偶尔‘看见’林云溪的小动作就行。比如……故意在他常去的溪边‘偶遇’，或是拿着本医书在洞口假装研读。”

次数多了，再清冷的人也会察觉不对劲。

青禾应声退下，水榭里只剩下林栖乐一人。风拂过荷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命运转动的声音。

原书里，林云溪正是凭着这次“受伤遇神医”的契机，得了对方的青睐，不仅学了一身医术，更在日后靠着神医的人脉化解了无数危机。可现在——

林栖乐拾起一片落在石桌上的荷叶，叶脉清晰如网，正像她布下的局。

“林云溪，你的第一次相遇，就这么砸了。”她轻声自语，指尖将荷叶撕成碎片，“接下来，你还有多少机缘可以挥霍呢？”

远处传来护卫通报的声音，说是镇北侯世子的船队已快到江南地界。林栖乐转过身，裙摆扫过石凳，带起一阵淡淡的荷香。

这边的戏看完了，该去赴下一场约了。

至于林云溪和那位神医的后续……她笑着摇了摇头。

不重要了。

先机一旦失去，想再追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栖乐的梳妆台上，摊开着七八匹料子，青禾正拿着软尺在她身上比划。“小姐，江南多雨，选些耐潮的料子才好。”

林栖乐指尖拂过一匹烟灰色的杭绸，料子轻软如雾，却带着种不易皱的挺括。“就这个吧。”她轻声道，“再取那匹月白纱罗来，做件罩衫。”

青禾有些不解：“烟灰色会不会太素净了？江南水乡，穿些浅粉、湖蓝才应景。”

“要的就是这份素净。”林栖乐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柔弱里得带点冷意，才让人不敢轻易欺辱，又忍不住想怜惜。”

烟灰色杭绸裁成了直裰样式，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了几枝疏梅，针脚极细，远看像蒙着层薄霜。

外面罩的月白纱罗更妙，走动时薄纱轻扬，把烟灰色衬得愈发朦胧，既显身姿纤细，又透着股拒人千里的清寒。

发饰选了套珍珠与黑曜石相间的簪子，珍珠圆润柔和，黑曜石却冷冽如冰，垂在鬓边的流苏一动，两种光泽交相辉映，恰好应了“柔冷并存”的意。

试穿那日，沈沁来看她，见她立在廊下，烟灰色裙摆在风里轻轻晃动，月白纱罗似要将人裹进云雾里，明明是弱不禁风的模样，眼神却清亮得像结了薄冰的湖面。

“这衣裳选得好。”沈沁走上前，抚了抚她的纱罗罩衫，“看着柔弱，却藏着股劲儿，到了江南，也让人知道咱们林家的姑娘不好惹。”

林栖乐浅浅一笑，抬手拢了拢鬓边的流苏：“母亲说的是。女儿想着，江南灾情重，穿得太张扬不好，这般素净些，既合时宜，也免得招人眼。”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发放粮食时，这身“柔弱”能让灾民生出亲近之意；面对那些想趁机刁难的地方官，这身“冷意”又能透出几分不好惹的底气。

青禾为她系上最后一颗盘扣，镜中的少女身形纤细，烟灰色与月白色交织，像江南烟雨中一枝带霜的梅，既有让人想呵护的柔，又有不容轻慢的冷。

“小姐这样瞧着，倒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青禾忍不住赞道。

林栖乐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江南，镇北侯世子，还有那些潜藏的机缘……

她精挑细选的衣裳，定能配得上这场即将开始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