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溪挎着药篮在山道上走,露水珠儿打湿了裙摆,山风卷着草木气扑过来,凉丝丝的。转过弯,脚步骤然停住——青石上立着个人,白衣白得晃眼,腰间一抹青带,背着手,衣袂被风掀得猎猎响,倒像画里走出来的,带着股子生人近不得的清贵。
那人侧脸线条硬邦邦的,下颌绷得紧,光看个背影,就知道是副不好相与的模样,偏生身姿跟松似的挺拔,让人挪不开眼。
林云溪心尖儿跳了跳,手指下意识把药篮绳攥得死紧。是他?前几日在山下瞥见的那个白衣人。她眼珠转了转,目光往腿上落,嘴角悄悄勾出点算计的笑。
“哎呀!”
一声轻呼在山里荡开。林云溪“不巧”被块尖石绊了,药篮脱手滚到草里,人也跌坐在地,膝头立刻洇出点红来。她咬着唇,眼圈儿慢慢就湿了。
跌坐时,她特意把裙摆往膝头拢了拢,好让那道渗血的口子更扎眼。抬眼望过去,那白衣青年立在晨光里,素色衣裳被山风掀着,真跟画里不食烟火的仙人似的,就是那双眼睛,冷得像千年的冰,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先生……”她声音软得发颤,还带了点特意装的娇憨,手指轻轻绞着衣角,“我腿疼得紧,能不能……劳烦先生扶一把?”
她算准了,这般示弱,再冷的人也该软点心。何况这人一身白衣,瞧着就像有风骨的隐士,最吃“柔弱无依”这一套。
青年闻声转头,目光在她伤口上扫了扫,落到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嗯。”他声音清得像冰敲玉,听不出啥情绪,心里却暗忖:这路光溜得很,连块碎石都没有,怎么就滑了?罢了……
林云溪正要再软声说几句,身后突然传来阿云的声音:“姑娘!您咋坐在这儿?”
阿云提着竹篮快步过来,见了地上的血,先惊了一下,随即皱起眉:“这路明明平平整整的,连个碎石子都没,您咋就滑了呢?”
这话跟根针似的,一下戳破了林云溪的幌子。她脸颊“腾”地红了,正想辩解,阿云已经蹲下身,从篮子里掏出个莹白瓷瓶,献宝似的递过来:“还好林小姐给您的金疮药我带着,说是京城最好的方子,涂上立马就不疼了。”
药瓶上描着细密密的缠枝纹,一看就值钱。阿云一边往伤口上撒药粉,一边抬头对白衣青年笑:“先生瞧着也是面善的,不过我们有药就够了,不麻烦您了。”
林云溪的脸烧得厉害,望着青年那双更冷的眼睛,慌忙解释:“先生别误会,我……我真是不小心滑倒的,阿云她不懂事,乱说话呢。”
青年没接话,只淡淡扫了眼她特意敞开的裙摆,还有那道“刚好”的伤口,眼底浮起丝几乎看不见的讥诮。这般把戏,也太拙了。
“不必多言。”他转身往山洞走,白衣身影很快钻进石门后,只留句清冷的回音。
石门“吱呀”合拢,把里外隔开。林云溪望着紧闭的石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方才那点娇憨早没了,只剩被戳穿的火气。
“姑娘,咱们回去吧?”阿云扶她起来,语气还是温顺的。
林云溪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警告:“以后别多嘴。”她冷冷瞪着阿云,“我做事的时候,你看着就好,你知道不知道,你这胡咧咧,坏了我的大事!”
阿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厉害劲儿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眼里却飞快闪过点啥。“姑娘恕罪,”她装作懵懂地绞着手指,声音怯生生的,“阿云……阿云就是担心您的伤,不是故意多嘴的。您别气,我以后一定乖乖看着,啥都不说。”
她这副惶恐的样子,倒让林云溪的气消了点。毕竟阿云是自己身边的人,太苛责了,怕是要生怨。林云溪“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心里把阿云骂了千百遍——要不是阿云搅局,说不定已经搭上那位神医了。
阿云低着头跟在后面,嘴角却悄悄勾了勾。她知道,刚才的话,石门后的人定然听见了。林云溪那句“坏了我的大事”,可比啥话都更能坐实她的“心思”。
回到住处,林云溪越想越气,关在屋里摔了个茶碗。阿云在外间听得真真的,悄悄退到院角,对早等在那儿的小厮低声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