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乐回到院中时,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刚隐没在檐角后。她屏退伺候梳妆的丫鬟,只留了心腹青禾在屋内。
“去打盆热水来。”她解开藕荷色纱罗的系带,衣料如流水般滑落,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铜镜里的少女卸去了珠钗,长发松松挽在脑后,伪素颜的妆容被温水洗去,倒显出几分与白日里圣洁灵动截然不同的沉静。
换好衣服,她在窗边的棋盘前坐下,指尖捻起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空良久,才轻轻落在天元位。这盘棋没有对手,她自己便是整个棋局——天元是她,四周散落的白子是林府的人,远处几个孤立的黑子,则是她刚埋下的暗线。
“春桃那边有消息了吗?”她落子的手未停,声音平静无波。
青禾端来一碟点心,低声道:“回小姐,春桃已在庄子上站稳脚跟,说林姑娘性子闷,平日里只爱看书,身边就一个老嬷嬷跟着,很好接近。”
林栖乐拈起一枚白子,漫不经心地挡在黑子前方:“让她别急着做事,先混个脸熟,多在林云溪面前说些府里的‘趣事’——比如,哪个丫鬟因顶撞了主母被发卖,哪个小厮因私藏银钱被打断了腿。”
她要在林云溪心里先种下一根刺,让她觉得林府是龙潭虎穴,让她对“回家”这件事,既渴望又恐惧。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叩声,是另一个心腹小翠。“小姐,那三个孩子的事办妥了。”
林栖乐抬眼。三日前被她从牙婆手里截下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孩阿云和阿雨,一个男孩石头,终究还是被她们那赌徒母亲从牙行赎走,转手就要卖到更偏远的地方换赌资。
“她们母亲……处理得干净吗?”
“干净。”小翠的声音压得极低,“按小姐的吩咐,在她去赌坊的路上‘意外’落水,无人看见。阿云和阿雨亲眼看着她被拖上岸时没了气,如今对小姐是死心塌地。”
林栖乐点头。她从不在顺境时施恩,只在对方最绝望时伸手——就像此刻,那三个孩子眼里,她不是救命恩人,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神。
“阿雨留下,跟着青禾学规矩。”她指尖在棋盘边缘轻轻敲击,“阿云性子活络,让春桃想办法把她安插到柳云溪身边,就说是庄子上新来的杂役丫头。”
“那石头呢?”
“送他去城南的布庄。”林栖乐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棋盘上的黑子已隐隐形成包围之势,“让李掌柜带他,从最底层学起,记着,别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只说将来若有本事,自然有人提拔他。”
这三个孩子,是她暗棋的第一颗子。
小翠又道:“按小姐的意思,我们开始留意街上那些流浪的孩子,尤其是被转卖多次的奴隶娃子,已悄悄买下了五个,都安置在城外的小院里,请了人教他们识字、拳脚。”
林栖乐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暗卫、死士、情报楼……这些都不是一日能成的事,她要的是几年后的燎原之势。就像此刻棋盘上的黑子,看似零星散落,实则每一步都藏着后招。
“告诉教他们的人,不必仁慈。”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夜风吹起她的衣裙边角,“想要活下去,就得比谁都狠。”
林栖乐望着天边的残月,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林云溪,你看,我为你准备了这么多“惊喜”。
等你终于有勇气回来时,会发现这林府早已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这京城也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
我倒要看看,被我精心打磨过的棋局,你还能不能像原书里那样,一步步破局而出。
她轻轻合上窗,将夜色关在外面。屋内烛火摇曳,映着棋盘上未完的棋局,也映着少女眼中越来越清晰的野心。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