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老槐树下的积雪刚化尽，就冒出些浅绿的芽，嫩得像一碰就碎的梦。
画室的门被换了新锁。江停站在楼下看了很久，那扇褪色的木门紧闭着，像个不肯开口的秘密。
张桂源补好的画，大概还挂在里面，橘红色的海被春天的阳光照着，该泛着暖了
张烬初回来了。
依旧是白衬衫，袖口熨得笔挺，只是眼角多了道浅疤，笑起来时像条细小的蜈蚣。
他看她的眼神没变，还是那种平静的、带着审视的冷，像在看一杯放凉的水。
她时常被人群围堵，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哄笑声，那些扭曲而狰狞的笑容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围。
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窒息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又沉重
张函瑞又开始躲着她走。
有时在走廊撞见，他会立刻贴着墙根站定，头埋得很低，校服领口的校徽晃来晃去。
江停知道，他又在替张烬初传递些什么。或许是新的流言，或许是写满恶意的纸条，只是这次，他连递过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左奇函的明信片断了音讯。
最后一张上，他站在南方的椰树下，笑得露出牙，背景里的海是灰蓝色的，远没有画里的橘红温暖。
江停把它夹在笔记本里，和那些干枯的桂花放在一起，翻页时会闻到淡淡的霉味，像被雨淋湿的记忆
四月的某个黄昏，张烬初在放学路上拦住她。巷子里的墙爬满了新抽的藤蔓，绿得发腻，缠绕着像无数只攥紧的手。
张烬初“杨博文在市里拿了竞赛金奖。”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
张烬初“听说要去国外了。”
江停的脚步没停。帆布鞋踩过积水，溅起细小的泥点，落在裤脚，像块洗不掉的斑。
如果远方传来有关故人的消息，她很愿意听到好消息
张烬初“他大概早就忘了你了。”
张烬初跟上来，影子投在她脚下，像块沉重的铁
张烬初“就像忘了一颗掉在路边的石子。”
藤蔓的尖刺勾住她的校服袖口，撕开道细小的口子。江停低头去解，指尖触到皮肤下那道旧疤，现在摸起来，还能感觉到凹凸的轮廓
张烬初“张桂源也不会回来了。”
张烬初的声音像藤蔓的尖刺，轻轻刮过耳膜
张烬初“他爸妈在南方生了二胎，朋友圈里发了照片，一家四口，很幸福”
江停的手指顿了顿。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落在积水上，晕开朵小小的红，像朵早谢的花。
那天晚上，江停在抽屉深处摸到个皱巴巴的纸条。是张桂源临走时给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
上面的字迹被潮气浸得模糊，依稀能认出“电话”两个字，还有下面那句“愿你永远安康”，字迹龙飞凤舞，和笔记本上不一样。大概是很匆忙
她攥着纸条坐在窗边，看月亮慢慢爬过老槐树的枝桠。树影落在墙上，摇摇晃晃的，像谁在哭
凌晨三点，她摸出那部旧手机。按键上的漆掉了大半，数字“5”和“8”已经磨平，是以前张桂源帮她修时不小心蹭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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