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洋房的第一茬冬雪落下时，老太太在阁楼的木箱里翻到了一把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小小的“夏”字，和林夏留下的那把台阶暗格钥匙样式相似，却要更旧些，边缘都被磨得发亮。
老太太记得林夏说过，这房子十年前住过陈教授，便猜这钥匙或许是陈家的旧物。她裹紧棉衣，踩着梯子爬上阁楼，试着把钥匙往第十三级台阶的缝隙里插——“咔嗒”一声，台阶侧面竟弹出个巴掌大的小抽屉。
抽屉里铺着褪色的蓝布，放着一个玻璃小瓶，瓶里装着晒干的月季花瓣，还有一张折叠的便签。便签是陈教授的字迹，墨水晕开了几处，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今天夏夏说，要把最喜欢的月季做成干花，等她长大送给妈妈。可她妈妈走得早，我怕等不到那时候，先替她收着。要是以后夏夏回来了，让她把花瓣撒在院子里，她妈妈会看见的。”
老太太看着便签，忽然想起林夏第一次来拿铁盒时，说起过自己母亲早逝的事。她叹了口气，把小瓶和便签小心收好，决定等开春月季发芽时，再告诉林夏这个新发现。
开春后，老洋房的月季抽出新芽，老太太拨通了林夏的电话。林夏赶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罐，正是她用来装银锁的那个——罐里又添了些新的月季花瓣，是她这半年在新城市收集的。
“您说的小抽屉在哪？”林夏眼里闪着光，跟着老太太爬上阁楼。当她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玻璃小瓶时，指尖忍不住发颤——瓶身的花纹，是她小时候在父亲书房见过的，当时她还缠着父亲，说要用来装自己种的第一朵月季。
“我妈生前最喜欢月季，”林夏轻声说，“爸爸说，我出生那天，妈妈在院子里种了第一株月季，后来她走了，爸爸就接着种，说要种满整个院子，等我长大看。”
那天下午，林夏和老太太一起，把玻璃小瓶里的干花瓣撒在了院子的月季丛里。微风拂过，花瓣落在新抽的芽上，像是一场温柔的重逢。林夏蹲在花丛边，忽然看见泥土里埋着个小小的陶瓷牌，上面刻着“陈妻林月”——是她母亲的名字。
“原来妈妈一直在这里。”林夏笑着流泪，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月季枝桠。阳光落在她的手上，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忽然觉得，父亲当年隐瞒真相，或许不只是怕她记恨，更是想让她在没有过去阴影的日子里，慢慢发现这些藏在时光里的爱——母亲的月季，父亲的台阶，还有从未离开过的家人。
离开前，林夏把那把新发现的铜钥匙放进青花瓷罐。罐里的银锁、干花瓣和两把钥匙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声说“我们都在”。老太太送她到门口，指着院子里的月季：“明年花开得更盛，你一定要来。”
林夏点头，转身时看见阁楼窗口的阳光里，仿佛有三道身影——母亲抱着月季，父亲站在台阶旁，年幼的自己牵着他们的手，对着她笑得灿烂。她挥了挥手，心里没有了遗憾，只有满满的温暖。
后来，林夏每个季节都会来老洋房。春天看月季开花，夏天帮老太太浇水，秋天收集花瓣，冬天和老太太坐在阁楼里，晒着太阳翻看那本旧相册。她再也没见过诡异的影子，也没听过奇怪的拖拽声，只在每个有月光的夜晚，偶尔会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月季香，像是有人在轻轻说：“夏夏，我们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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