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时光的回信

深秋的老洋房总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和月季的甜香混在一起，成了林夏最熟悉的味道。这年她来得格外早，手里提着一篮刚烤好的桂花糕——是照着姨妈教的方子做的，也是父亲生前最爱的点心。

老太太早已在院子里等着，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角泛着黄，上面写着“林夏亲启”，字迹是陈教授的。“昨天整理阁楼的旧书时，从《诗经》里掉出来的，”老太太递过信封，“看封口的蜡印没破，应该是没拆过的。”

林夏的指尖触到信封时，心跳漏了一拍。蜡印上刻着小小的月季图案，是父亲当年常用的印章。她坐在藤椅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字里行间带着父亲惯有的温和：

“夏夏，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应该已经知道所有事了。请别怪爸爸当年的懦弱，我只是怕你记得争执时的狠话，怕你带着伤痛过一辈子。我在阁楼的台阶下藏了样东西，是你妈妈留下的月季种子，她说等你长大，要和你一起种新的月季。

爸爸老了，记性越来越差，可总记得你小时候踩在台阶上喊‘爸爸快来看’的样子。你总说十三级台阶太高，我就偷偷在第十二级下面垫了块木板，让你走得稳些。后来台阶断了，我才明白，有些路不能替你走，只能帮你把台阶修得再稳些。

以后要是想爸爸了，就看看院子里的月季，每一朵都是我在对你说‘平安’。别总活在过去里，你的人生该有更长的路，更多的花。”

信纸末尾没有日期，却夹着一小包褐色的种子，包装纸上画着小小的月季芽。林夏捏着种子包，忽然想起去年撒在院子里的干花瓣旁，真的冒出过几株细小的芽，当时她还以为是杂草，老太太却执意要留着——原来那是母亲的种子，在父亲的守护下，等了她这么多年。

“我们把种子种在台阶旁吧？”老太太的声音拉回林夏的思绪，“让它们顺着台阶长，以后你来，就能看见花开到阁楼窗口了。”

林夏点头，跟着老太太走到阁楼的台阶下。泥土还带着湿润的凉意，她蹲下身，小心地把种子埋进土里，就像小时候跟着父亲种月季那样。老太太递来水壶，笑着说：“你爸爸要是看见，肯定高兴。”

浇水时，林夏的指尖碰到了泥土里的什么东西——是一块小小的铜片，上面刻着“夏”字，和她那两把钥匙上的字一模一样。她把铜片捡起来，放在掌心细细看，忽然发现铜片背面刻着一行小字：“2014.6.13，夏夏的第一株月季。”

那是她失踪的那天，也是父亲偷偷种下第一株月季的日子。原来从那天起，父亲就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守护着回家的路。

夕阳西下时，林夏坐在院子里，看着刚种下的种子土，手里捏着那封回信和铜片。桂花糕的香气飘满院子，老太太在厨房煮着热茶，阁楼的窗口映着温暖的霞光，一切都安静又美好。

她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爸，我种了妈妈的月季种子，就在台阶旁。以后每年花开，我都会来看看，也会告诉你我过得很好。您放心，我会带着您和妈妈的爱，走很长很长的路，看很多很多的花。”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月季枝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在点头回应。林夏抬头看向阁楼窗口，仿佛看见父亲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笑着对她说：“夏夏，慢点吃，别烫着。”

后来的每一年，老洋房的台阶旁都会开出成片的月季，从一楼一直爬到阁楼窗口。林夏会带着新烤的桂花糕来，坐在院子里，和老太太聊着天，偶尔对着月季轻声说话，就像在和父亲、母亲分享生活里的小事。

她再也没收到过神秘的短信，也没见过模糊的影子，却在每一个有月季香的日子里，清楚地知道——她的家人，从未离开。那些藏在台阶、种子、信里的爱，早已变成时光的回信，陪着她，走过往后的每一级人生台阶。